許歡
采訪之前,崔鳳蘭忐忑了很久,一再說自己是個不太會說話的人,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甚至中午那會兒還在想,要不然還是推掉吧。在她逐漸放松下來,打開話匣子的崔鳳蘭在聊到棉花感官檢驗工作時,竟是滔滔不絕。作為一名棉花感官檢驗技術人員,這項工作早已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
從沒離開過棉花
出生在山東聊城的崔鳳蘭,小時候家里也種棉花,父母都是棉農,考中專時,父母希望她能考個好專業離開農門,但事與愿違,最后崔鳳蘭還是學了棉檢專業,畢業后被分配到山東省纖維檢驗局(那時叫纖維檢驗所)工作,打這開始就沒離開過棉花。
崔鳳蘭曾在山東省聊城供銷學校學習棉檢專業,這是一所為纖檢系統輸送人才的學校。進入工作崗位后她又進修了專科及本科,所以無論是理論還是操作流程,她都比較清楚。也因如此,別的年輕人只需要負責某一單項,如長度、強力、細度等檢驗即可,她卻能熟悉全項的檢驗工作,長期以來,她負責的工作項目總是比其他人多。領導認為她悟性高,專業對口,所以也就什么都想讓她學,讓她干。
上世紀90年代初,有了常規設備檢驗經驗的崔鳳蘭,開始接觸到棉花感官檢驗。崔鳳蘭回憶,那時候做棉花感官檢驗比現在要困難很多。當時的棉花都是用原始的牛皮紙包裝,有些女同志不會用巧勁,無論拆開還是重打包裝都很費勁。在做培訓時,為了練習棉花感官檢測的相符率,科長要求她們每天都要把全部棉花樣品打開,重新看一遍,再和原來的結果對比。
“棉花感官檢驗是挺枯燥的一項工作,一站就是一天,因為坐著檢驗速度會很慢。不僅站著,還要圍著桌子走,真是又臟又累。尤其近幾年,棉檢量特別大,經常周末不能休息,也不像之前還有淡季,可以放松放松,現在幾乎沒有這樣的時間。”
在崔鳳蘭看來,臟和累還在其次,最讓她遺憾的是,身為女人,這輩子就沒穿過什么漂亮衣服,平時總是要穿不粘“棉毛”的服裝。她指了指自己的褲子。“看起來是不是很像是條絨的褲子?我們同事也問過我,穿條絨褲子不怕粘毛嗎?其實這條褲子是化纖的,不會粘毛,否則我也不會穿。”
棉花感官檢驗人員身著白大褂,應該是很多人的印象,那是大多數實驗室的標配,但崔鳳蘭予以否認。“其實我們平時看棉花分級時的工作服是‘灰色的,有點像和尚服的顏色,因為棉檢室的周圍就是這種顏色,需要和房間色調一致,以免影響我們感官檢驗棉花時的顏色及反射率。白大褂只是偶爾才穿。”
在新疆帶隊的兩年,崔鳳蘭始終都是中性打扮,也被別人叫成“女漢子”。但她并不介意,“一到工作環境就不打扮了,只要簡潔,能和大家能融入一起就行”。
在回憶以往工作時,她并不記得曾經遇到過的困難,可能偶爾會有壓力,但多數是自己給自己的壓力。她自認比較害怕當眾講話,在接到培訓任務之前,她會特別緊張,就會做很多準備工作,筆記記得非常厚,生怕偏離了方向或少講了哪些地方。那段時間,她晚上從沒在12點前睡過覺,熬夜是家常便飯。
“這可能和性格有關,我總想把事情做得盡善盡美,有點強迫癥。尤其領導比較重視我時,不管給我安排什么工作,我就想一定要做好。無形之中會給自己很大壓力,現在也是這樣。這幾年,我也在慢慢學著放松,無論對工作還是生活。”
退休后還會戀著棉花
崔鳳蘭感慨,自己能夠心無旁騖地投入到工作中,離不開家里的鼎力支持。崔鳳蘭和丈夫原來是同事,倆人是同行。結婚有了孩子后,孩子由婆婆帶,而公公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但從公公生病到去世,為了工作,她并沒有盡到孝心,這也成為她一生的遺憾。
“現在回過頭看,覺得愧對了家人和孩子。或許這很自私,可是只要安排給我的工作,我就一心要完成好。”
七八年前,崔鳳蘭得了乳腺瘤,醫生給她開了半個月假條,讓她住院。而她卻找了熟人,周五做完手術,周一就照常上班了,也沒有告訴任何人生病的事。由于單位離醫院很近,只有5分鐘路程,每天早上,她先去醫院換藥,換完藥就去單位上班。她說,如果住在醫院里可能會更疼,在單位和大家一起干活,能分散注意力,也就沒那么疼了,可能好得更快些呢。
她的一些做法,還潛移默化地影響到了兒子。有一次,兒子對她說,“媽,你從來沒告訴過我,感冒了還可以在家休息,不用上學。”
作為母親,崔鳳蘭坦言自己是比較心大的媽媽,從小就沒怎么管過兒子,除了給孩子準備一日三餐,其他很少過問。但兒子從小到大,在學習上從沒讓她操過心。“現在很多人都覺得養孩子很累很難,我卻沒有這樣的感受,我一直認為學習是他自己的事,他自己負責就好了。”
“初三的時候,他不愛復習,就開始自己學著做飯。后來他去美國留學,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做飯非常好吃。我對兒子放開,卻培養了他的自理能力,也是件好事。現在他很優秀,也是個對工作全力以赴的人,我很自豪。”
年輕的時候,崔鳳蘭偶爾會到紡織品檢驗科室幫忙,那里有很多她的同齡人,工作環境干凈舒適,用她的話說,有點“高大上”的感覺,與她所在的又臟又累的環境,形成了鮮明對比。當時她很心動,想著換個好一點的環境工作,找領導談了幾次,但沒有得到批準。領導認為,她是學棉檢專業的,目前這份工作更能發揮其專長,做起來更得心應手。崔鳳蘭只好作罷,這也是她唯一一次產生調換工作的想法。
自那以后,她便安心工作,如今32年過去了,稱自己并不熱愛這份工作的崔鳳蘭,已在不知不覺中把工作視為自己的精神寄托。她說,其實這個職業除了環境差一些,其他都很滿意,工作還是很開心的。
但她近來有點擔心退休以后的生活。“再有三年我就退休了,也沒想過做別的,還想再找個和棉花相關的工作,就是別離開棉花。我是個沒什么愛好的人,每天就是上班、工作、睡覺,過得很簡單。后來喜歡上旅游,現在西藏、新疆這些地方都去過了,因為兒子在美國,美國也都玩遍了。但退休時間那么多,也不可能每天都在外旅游,我還是希望能在這個行業多干幾年,發揮點余熱。現在最理想的退休生活就是能被中纖局返聘,冬天做棉花檢測,春天出去旅游,我不在意錢,夠吃飯就行。只要能和棉花在一起。”崔鳳蘭說。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