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小鬼班”

看今朝

1942年，抗日戰(zhàn)爭進行到最困難的時候，侵華日軍在華中各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在廣袤的淮北平原，這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11月中旬，大地已披上銀裝，白茫茫一片，有時還飄起雪花，凍得人們伸不出手來。

朱家崗，東臨洪澤湖，西靠安河，位于新四軍駐守的淮北抗日根據地。這年的秋冬之交，這里爆發(fā)了一場極為慘烈的戰(zhàn)斗，名叫“朱家崗戰(zhàn)斗”。在這次戰(zhàn)斗中，平時不大被人注意的“小鬼班”表現勇敢，關鍵時刻立了大功，被上級領導和當地群眾譽為“英雄小鬼班”。一直到現在，“英雄小鬼班”的故事還被當地群眾津津樂道地傳頌著。

故事還要從頭說起。

一天晚上，日軍金子聯隊3個大隊加上部分偽軍共1500余人，兵分三路，偷偷地將朱家崗團團包圍，妄圖將駐守在這里的新四軍一個團連窩端掉，情況十分危急。

駐守在這里的新四軍是彭雪楓領導的第四師第九旅二十六團。團指揮員接到哨兵敵情報告后，果斷下定戰(zhàn)斗決心，做出布置，指揮部隊各就各位，一場“反圍剿”的守備戰(zhàn)很快有序打響，每個陣地都打得異常激烈，這且不表。咱重點要說說曹圩東南門陣地的作戰(zhàn)情況。

曹圩是朱家崗中間的一個村莊，二十六團團部就設在這里。日軍是有備而來，他們的目標就是要端掉二十六團團部，所以他們派出150余人的分隊，在機槍、山炮的掩護下，輪番向曹圩發(fā)起猛烈沖擊。

堅守曹圩陣地的只有四連三排一個排的兵力。但他們知道，這里是團部所在地，關乎戰(zhàn)斗全局，因此個個作戰(zhàn)勇敢。到上午10時許，他們已經打退日軍4次進攻，消滅敵人大半，而自己也傷亡慘重。敵人還有幾十人，又有機槍和山炮，己方不到10人，敵我懸殊，怎么辦？在這里負責指揮的副連長尹作新焦急萬分，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找團領導請求支援。但他又明白，其他陣地兵力也很緊張，關鍵時候不能給團領導出難題。

正在為難之際，身后響起稚聲稚氣的報告聲：“報告指揮員，小鬼班前來報到，請求參加作戰(zhàn)。”

尹副連長回頭一看，愣了一下，只見小鬼班班長周茂松（小名叫“驢屎蛋”）直挺挺地站著，右手行著不怎么標準的軍禮，后面幾個“小戰(zhàn)士”整整齊齊地站著，正準備接受命令。

尹副連長還沒說話，一個老戰(zhàn)士已在抱怨：“你們小孩不在團部呆著，添什么亂，快回去！”

“我們不是小孩，我們是戰(zhàn)士。”小鬼班戰(zhàn)士王啟軍急忙爭著辯解。

“這次戰(zhàn)斗很重要，我們也要參加作戰(zhàn)！”小鬼班副班長陳小虎搶著說。

“你們不要擔心我們，我們知道保護自己，消滅敵人?！毙」戆喔邆€子高振興說。

小鬼班戰(zhàn)士們一個個都搶著發(fā)表意見，生怕被趕回去。其他老戰(zhàn)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待副連長作決定。副連長看著一個個稚嫩的臉，一面心痛，一面在思考：小鬼班雖然也發(fā)了軍衣和武器，其實都是13歲至15歲的孩子，有人還哭鼻子、尿褲子。他們中除個別是烈士的遺孤，其他大多是當地無家可歸的流浪兒，本來要送他們到后方上學的，可他們說什么也不愿離開，軟磨硬泡留在這里。團領導沒有辦法，為便于管理，就把他們編為一個班，給他們起了好聽的名字，平時幫助干一些像做飯、喂馬、送信等力所能及的活。開始時，一個個穿著肥肥大大的軍裝，非常可愛，誰見誰笑。

“你們知道為什么打仗嗎？”尹副連長問。

“報告連長，我回答。剛才來之前班長動員了，他跟我們說，日本鬼子殺了我們的親人，我們要做窮人的硬骨頭。在這最困難的時刻，我們要站出來，刺刀見血最英雄，殺敵立功最光榮！”

“你們知道怎么打仗嗎？”

副班長陳小虎馬上回答：“報告連長，我們討論了，就是要聽班長的，班長叫我們怎么做就怎么做！”

高個子高振興補充道：“要勇敢，不怕死！”

“你們不怕死嗎？”

“誰怕死，誰狗熊！……”

話音未落，敵人又沖上來了，炮聲轟鳴，子彈呼嘯而來。副連長高聲喊道：“臥倒！”班長看了一下地形，指揮戰(zhàn)士們找好位子趴下，并叮囑他們看準了再放槍，要節(jié)約子彈，自己則在副連長不遠的地方臥倒，瞄準敵人打了起來。

別看“小鬼班”平時調皮搗蛋，大都沒上過戰(zhàn)場，但真到戰(zhàn)場上，一個個都很勇敢，沒有一個怕死的。開始時，打死了鬼子就興奮地向班長報告：“報告班長，那個圓滾滾的家伙被我打死了?！币粫莻€又在喊：“我又打死一個！”等到敵人靠近了，班長喊：“扔手榴彈！”大個子高振興連扔三顆手榴彈出去，炸得鬼子血肉橫飛。這時有的鬼子縮回去了，還有幾個鬼子好像有武士道精神，硬著頭皮沖來。班長高喊：“準備大刀刺刀！”大家立即舉起大刀，一躍而起，有的一對一跟他們干，有的兩個人打一個。經過一陣搏斗，鬼子終于都退回去了。這時一看，前面橫七豎八地躺著鬼子的尸體，有的還嘰里哇啦地叫。13歲的戰(zhàn)士小劉，朝著一個亂叫的鬼子屁股上邊踢邊說：“八格牙路，死了死了的！”鬼子一看踢他的竟是個娃娃，大叫一聲扭過臉去。

經過這一陣子戰(zhàn)斗，大家信心更足了，作戰(zhàn)熱情更高了。擔任指揮的副連長和另兩個小同志犧牲了。大家來不及悲傷，一個個摩拳擦掌，要為犧牲的同志報仇。班長要大家加固工事，準備回擊敵人新的進攻。這時班長看著這一帶都是開闊地，可利用的地形太少，正想辦法，他發(fā)現不遠處壕溝里有兩輛牛拉的大車可以利用，就和大家一起下到齊腰深的水中，硬是把大車抬上岸，然后向大車中裝上土，左右排開，每個大車后面可以隱蔽兩到三個戰(zhàn)士。大家都很高興，佩服班長有點子。

這時高佩桐拍馬屁說：“‘屎蛋班長是咱們班的‘老革命了，只有你參加過戰(zhàn)斗，就給我們講講你第一次參加戰(zhàn)斗的故事吧！”

“現在人家有名字了，又當了班長，別再叫人家‘屎蛋了?！备卑嚅L陳小虎說。

“叫慣了，改不過來了。”高佩桐還再堅持?！熬瓦B當時我送他的詩，以后也忘不了?！闭f著就搖頭晃腦地背起詩來：“驢屎蛋，硬又圓。掰不開，摔不爛。扔向鬼子當炸彈?！闭f著，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只有班長嘿嘿一笑：“那哪叫參加戰(zhàn)斗啊，只是跟在郭參謀屁股后邊瞎跑唄！”

班長回憶說：他是附近村莊的一個窮孩子，父親是個民兵，打仗中犧牲了，他便和母親相依為命，天天揀糞，別人就給他起外號叫“驢屎蛋”。后來母親也病故了，只好一個人到處流浪，討飯度日。一天聽說到隊伍上能要到飯，他就來到二十六團三營七連，真的要到了一個山芋窩頭，還有一碗菜粥，于是他就不走了，死皮賴臉一定要留在部隊。連長沒有辦法，只好讓他暫時留下來。一次團部郭參謀到一個地方偵查情況，要找人帶路，正好“屎蛋”對這個地方熟，于是高高興興地隨郭參謀偵察。等他們回來向團長匯報情況時，恰遇日本鬼子掃蕩，郭參謀叫他快回，自己參加戰(zhàn)斗，“屎蛋”一看有機會“表現”一下，想看看打仗是什么樣，說不定能真的當上戰(zhàn)士，就堅持留下來，幫助運傷員遞彈藥……

班長的故事沒講完，鬼子的炮彈就在附近爆炸，子彈和著泥土亂飛。陣地對面一群鬼子氣勢洶洶地沖上來了，大家很快散開占領陣地，等鬼子距離陣地只有40來米時，班長下達了“射擊”的命令。大個子高振興把機槍架在最有利的位置，一梭子彈下去，幾個鬼子應聲倒下。副班長陳小虎打槍特別準，經過剛才那陣戰(zhàn)斗，思想也平穩(wěn)了，一槍一個，像點卯一樣。

大家都忙著消滅鬼子，也不像剛才那樣忙著報戰(zhàn)績了。班長邊打邊指揮，一會兒叫這個換位置，一會兒叫那個注意別太暴露，活像個“老指揮”。打到激烈時，班長也沒有忘記進行戰(zhàn)斗動員，他邊射擊邊大聲喊道：“同志們，狗日的小鬼子殺了我們的爹娘，搶了我們的豬羊，今天正是我們報仇的時候！”“同志們，這是我們小鬼班第一次參加戰(zhàn)斗，我們一定要爭氣，不能丟臉！”“刺刀見血最英雄，殺敵立功最光榮！”

不知怎的，這次鬼子沖上來的速度特別快，好像后面有人趕著似的。說時遲那時快，有兩個鬼子已沖到陣地前面，有個鬼子已爬到大車上。年齡最小的小劉一看著急了，慌忙轉到對面抱住鬼子的腿向下拉。鬼子手舉軍刀正要砍向小劉，班長已轉過來手舉刀落，砍掉鬼子一條胳膊，同時把小劉拉了回來。正在這時，后面鬼子射出的子彈已中班長胸部，班長倒在血泊中。

戰(zhàn)士們看到班長中彈了，烈火中燒，一個個殺紅了眼，舉起大刀，東殺西突，殺得敵人昏頭轉向。不多時間，在其他陣地完成作戰(zhàn)任務的二營前來支援，戰(zhàn)斗很快就結束了。這時，“小鬼班”只剩下高振興和王啟年等4人了，他們一起圍向班長，班長仍有一口氣，斷斷續(xù)續(xù)地問：“我刀上見血了嗎？”大家回答：“有血，你是英雄?！甭犕赀@話，班長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戰(zhàn)斗結束后，團里給“小鬼班”記了二等功，并報上級命名為“英雄小鬼班”。班長成了戰(zhàn)斗英雄，全團都向他學習。

戰(zhàn)士們都在自己小包袱皮上寫著班長戰(zhàn)斗動員時那句話：刺刀見血最英雄，殺敵立功最光榮！班長的這句話，永遠激勵著他們成長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