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可再生能源發展從降成本向消納補償轉變

文|本刊記者 陳向國

德國網絡監督署官方網站SMARD的實時監測數據顯示，2018年1月1日德國第一次出現了全國可再生能源發電出力達到全國用電負荷的時間段（簡稱“德國第一次”）。對此，曾在德國工作多年、現任中德可再生能源合作中心執行主任的陶光遠先生給出了極高的評價：“這是德國乃至全球可再生能源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一天，是德國乃至全球可再生能源發展的里程碑。”為了弄清“德國第一次”所代表的真正含義及今后可再生能源發展所面臨的問題，本刊記者采訪了陶光遠先生。

跨越高成本障礙主要問題向如何消納補償演變

記者：“德國第一次”到底意味著什么？

陶光遠：可再生能源的發電出力達到電力消耗或者說超過電力消耗在德國是第一次。德國一直在沖擊這個目標，2008年有一次就達到了百分之七十左右。這意味著電網對可再生能源這個不穩定的、波動的能源的消納和補償能力越來越強。這是標志性的。德國能源轉型1.0時代是逐漸增加可再生資源的比例，到了2.0時代，可再生能源成本比較低了，要解決的重點問題演變成如何應對以風光電為主的可再生能源不穩定的問題，也就是說要通過其它手段對可再生能源發電進行補償、消納。這是德國能源轉型2.0的重點，也是德國未來電力——可再生能源電力發展唯一需要解決的關鍵問題。

記者：“德國第一次”其實就是很短的一個時間段。它真有那么重要嗎？

陶光遠：這是一個非常有標志性的事件，雖然持續的時間不長。現在德國推動可再生能源發展，由于可再生能源發電成本已經很低了，所以，德國今天的可再生能源的發展不是說要促進可再生能源怎么并網，而是說可再生能源發電并網以后，怎樣對它的波動進行消納和補償。1月1日這一天中可再生能源發電達到了整個（瞬間）電量消耗，這是標志性的事件，說明今天的可再生能源發電沒問題，但是如何補償消納的問題擺在眼前，因為可再生能源發電波動的確實很厲害。雖然這次德國可再生能源發電出力達到全國用電負荷時間段很短，但是，以后出現這種情況會越來越多。過去曾經預測說，大概是在2020年才會出現這么一天，沒有想到，它提前了，提前到了2018年的第一天。

“德國第一次”不同于“世界第一次”

記者：據悉，丹麥在之前也有過可再生能源發電出力超過全國總消耗量的時段。那是“世界第一次”。“德國第一次”與丹麥的第一次有何不同？

陶光遠：丹麥發展風電比較早，幾年以前，就出現過這個瞬間，它所有的可再生資源發電出力超過了總消耗量。但是，丹麥是一個小國，只有幾百萬人。他們和德國、比利時店等周邊國家電網有連接。相比較德國來講，丹麥對外連接的電源出力，發電總的出力的占比較高。德國占不到這么高的比例，德國可能僅幾個吉瓦。

丹麥能夠比較大依賴于向國外出口電力，但是德國就沒有這么幸運了。德國依靠出口的比例較低，瞬時用不了的就只能用抽水蓄能的方式把電轉化成能儲蓄起來。總的來說，作為工業大國的德國可再生能源發電出力能達到這樣一個水平，影響是比較大的，對全球可再生能源發展具有巨大的正向推動力。

跨越高成本障礙離不開市場

記者：德國是如何跨越可再生能源發展高成本障礙的？

陶光遠：讓電力市場充分作用。以風光電招投標為例。德國風電招標2025年建成海上風電一事就很說明問題。招標其實就是需要補貼多少的招標。誰需要補貼少，就有可能投標成功。結果出現的最低價就是零補貼。投標方說，只要讓其建電站，那就可以不要補貼。不要補貼意義很大，因為建電站一方如果想賺錢，只有通過上網賣電。但是，你不知道自己這個電最后能賣高價還是賣低價，肯定是有時候高，有時候低。那他為什么還不要補貼建電站？因為這投標的公司經過預測，第一，到他建成發電的時候，風電發電的成本會降低；第二，他預測當他發電賣電時的電價可以使他賺錢。

光伏招標價也在降低。它與風電的條件不太一樣，它的要求是無論何時何地可以無條件上網。在這樣的條件下，中標價是4.91歐分，相當于是人民幣大概三毛多錢。這是一個很便宜的電價了。也就是說，今天的可再生能源發電已經跨過了高成本這個障礙。

今后要面對的主要問題是消納和補償

記者：可再生能源發展已經跨越了高成本障礙，那是不是要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消納和補償上？

陶光遠：可再生能源發展跨越了高成本障礙并不意味著成本就不是問題了。實際上，可再生能源還要繼續降低成本，但這已經不是關鍵問題了，下降多一點少一點、快一點慢一點關系不大。關鍵的問題是怎樣補償消納可再生能源出力多和少的問題，換言之就是解決需要電的時候，可再生能源發不出那么多的電；不需要的時候，可再生能源發了很多電。

記者：德國現在采取哪些消納、補償措施？

陶光遠：德國現在就是激勵各種各樣的補償消納的措施。德國有一個有利條件就是它有一個電力市場。這個電力市場的瞬間的電價是不一樣的。它的電力市場每十五分鐘一段，當風光電發電多的時候，電力市場的價格就便宜，當風光發電量不足的時候，價格就比較貴，這樣的話，就能夠調節電源進出。同時，使用端也進行相應調節。很多大用戶已經參加了所謂的虛擬電廠，它會在電價便宜的時候多消費或者根據自己生產的實際狀況把電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儲存起來。

我國的情況是怎樣的呢？

1月24日上午，國家能源局在京召開例行新聞發布會，介紹了2017年可再生能源并網運行情況。新能源和可再生能源司副司長梁志鵬介紹，2017年，我國可再生能源發電量1.7萬億千瓦時，同比增長1500億千瓦時，可再生能源發電量占全部發電量的26.4%，同比上升0.7個百分點，實現了棄風電量、棄風率“雙降”，“三棄”問題（棄水棄風棄光）均有較大幅度緩解。梁志鵬表示，2018年將主要抓好《解決棄水棄風棄光問題實施方案》的落實，并且研究進一步強化加大清潔能源利用的措施。總的原則是要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更好地發揮政府作用，用改革創新的辦法來解決清潔能源消納的問題。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的措施：

一是制定可再生能源中長期發展規劃，制定可再生能源發電成本下降的路線圖，實行可再生能源電力配額制，結合綠色電力證書交易體系，形成促進可再生能源生產和消費的新機制。在《解決棄水棄風棄光問題實施方案》中提到，要實行可再生能源電力配額制，目前相關工作正在推進中。

二是結合可再生能源發展“十三五”規劃中期評估和調整，優化可再生能源發展的思路、布局和建設時序，加強可再生能源開發與能源、電力等規劃的統籌協調。

三是優化電力系統調度運行，制定保障清潔能源優先發電的實施細則，統籌水電流域綜合監測和梯級聯合優化運行，發揮電力系統的靈活性和大電網的統籌協調作用。

四是加強調峰電源管理，加快調峰電源建設，推進煤電機組靈活性改造，嚴格規范自備電廠運行管理，提升電力系統的調峰能力，為可再生能源消納利用創造空間。

五是深入推進電力市場化改革，推動現貨電力市場交易試點，開展跨省區的可再生能源電力現貨交易，加快推動輔助服務市場建設，以市場化方式促進清潔能源消納利用。

“國家發展改革委和能源局將督促各省(區、市)和電網企業制定年度目標任務，采取多種措施確保棄水棄風棄光電量和限電的比例逐年下降”，梁志鵬說，“中國將在2018年明顯減少‘三棄’電量，到2020年在全國范圍內有效解決棄水棄風棄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