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后“喜當爹”？我將“孩子”告上了法院

宋娟

十年婚姻走到盡頭，恩怨糾纏卻無法停休。離婚后，前妻刻意欺瞞，以假亂真，將與別人生的孩子登記在他的名下；數年后，他自己的親生骨肉卻受此影響，無法正常登記。起訴前妻？婚姻早已結束，起訴無法實現；親子鑒定？前妻自私躲避，根本無處可尋！種種困難，層層阻礙，這一場離婚后“喜當爹”的鬧劇到底該如何收場？

/案件回放/

離婚四年，我竟當了別人孩子的爹

江帆出生于合肥，高中畢業后就在建筑行業里工作，因為要跟著項目跑，不穩定的生活導致他的婚姻成了“老大難”問題。2000年，30歲的江帆經親戚介紹，認識了老家同鎮的汪鳳。汪鳳比他小3歲，長相清秀，平日里就在親戚開的飯店幫忙。因為兩人年紀都不小了，家里人都催著他們趕緊把婚事辦了。于是，二人認識不到3個月，便匆匆領證結婚了。

沒有感情基礎，婚后江帆又常年在外地做項目，夫妻倆的關系一直不溫不火。汪鳳婚后住的地方離親戚的飯店太遠，便就近在超市找了份工作。同在一個超市的員工中，有一個名叫李澤茂的男人，他與汪鳳年紀相仿，平日里能說會道，很討女同事喜歡。在得知汪鳳常年獨守空房后，李澤茂更是對她尤其殷勤，常噓寒問暖不說，還時不時地上門替汪鳳修水管，換液化氣。久而久之，二人便沖破了防線，成了情人。

與李澤茂相處的日子一久，汪鳳便向他提出，想跟丈夫離婚，正大光明地與他在一起。李澤茂支支吾吾地說：“離婚這事得從長計議，就算要離，也得找個別的理由，不然讓他知道咱倆的事兒，還不得大鬧一場。”聽了李澤茂的話，汪鳳覺得有道理，便常常找借口與江帆吵架，冷戰，以他工作不穩定、不關心自己為由，提出了分居。不明真相的江帆信以為真，在疲于爭吵的同時，也覺得是自己的原因導致二人感情破裂，便于2011年7月收拾東西搬到了公司宿舍，兩個人就此告別了同住一個屋檐下的日子。

和丈夫分居以后，汪鳳和李澤茂明目張膽地同居了。2012年1月，汪鳳一向準時的例假遲遲沒有來，她匆匆買來驗孕棒一測，竟然懷孕了！又驚又喜的她把懷孕的消息告訴了李澤茂，提出要馬上辦理離婚手續，和他結婚。然而，李澤茂并沒有表露出絲毫興奮，只是讓汪鳳先處理好離婚的事。

汪鳳很快聯系上江帆，要求盡快辦理離婚手續。考慮到二人的確分居許久，江帆同意了。2012年4月16日，是兩人約定辦理離婚手續的日子。當天，汪鳳隆起的孕肚把江帆嚇了一跳。他很快反應過來，汪鳳是在與他分居的這段時間，結識了別的男人。于是，在簽訂離婚協議書時，兩人又另外簽訂了一份補充協議，聲明汪鳳腹中的孩子與江帆并無血緣關系，并對孩子出生后兩個人的權利和義務等作出了約定。

離婚沒多久，江帆就聽說汪鳳跟著別人去了外地，兩個人從此斷了聯系。

兩年后，年過40歲的江帆事業上已小有成就，經人介紹，他認識了一位年輕女教師，對方的氣質、學識都讓他很心動。2014年6月，江帆開始了他的第二段婚姻。第一次婚姻失敗的教訓，讓他將重心放在了家庭上，對妻子呵護有加，生活過得有滋有味。2015年8月，兒子降生，江帆覺得人生就此圓滿了。

就在江帆沉醉在幸福中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把他的生活攪成了一團亂麻。江帆夫婦到計生部門為兒子辦理新生兒登記時，工作人員卻告訴他：“您這個登記暫時辦理不了，因為您這是二孩，需要辦齊二孩的相關手續后才可辦理入戶！”二孩？江帆一頭霧水，說道：“你搞錯了吧？我這是第一次要孩子。”可工作人員再三確認后十分肯定地說：“不會弄錯的，信息記錄顯示，2012年9月6日，在亳州市，您已經被登記為一個孩子的父親了。”江帆瞬間覺得腦子里嗡嗡直響，旁邊的妻子也慌了神，開始質問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會是跟別的女人在外面生了孩子，故意瞞著我吧！”江帆也急了：“不可能！我哪兒來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跑到亳州去登記？你們一定是弄錯了！”“不會錯的，登記顯示孩子父親是江帆，孩子母親是汪鳳。”汪鳳！江帆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前妻搞的鬼！當初二人離婚時，明明已經就汪鳳肚子里的孩子做了詳細的說明，怎么現在自己稀里糊涂就被人當了爸？

江帆想找到汪鳳問個清楚，可離婚這幾年，他們從未聯系過，他該上哪兒去找？無可奈何之下，江帆只能從這個名叫“江靜靜”的孩子入手，趕到亳州尋找線索。幾經輾轉，他終于在亳州市一個出租屋里找到了汪鳳。而她身邊，的確坐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

面對江帆的質問，汪鳳一直低頭不語，豆大的淚珠從她的眼眶往下掉。許久，她才開口說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離婚后，李澤茂說要帶我回亳州老家安胎，可一到亳州，他就不見了人影。后來我才知道，他早就在老家結過婚了，還有一個3歲大的兒子。沒辦法，找不到他，我只好自己把孩子生下來了。”

聽了汪鳳的話，江帆心里很不好受：“那你也不該把孩子登記在我名下，我們都已經離婚了啊！”“懷孕3個月就可以辦準生證了，當時李澤茂只是騙我先去用你的名字登記，說以后再給孩子遷戶口，所以我辦準生證的時候，我們還沒離婚……”汪鳳自知理虧，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可這根本不是我的孩子，你這樣做，我自己的孩子得按照二孩的政策交計劃生育罰款，而且你的孩子以后還有可能繼承我的財產，這讓我怎么處理？”汪鳳一直低著頭不再說話。

此后，江帆數次趕到亳州找汪鳳協商，并向她提出親子鑒定的要求，希望以此證明自己和孩子之間無親子關系，撤銷原有的登記信息，但汪鳳卻始終不配合，甚至搬離了原先的出租屋，不再見他。此時的江帆一邊因無法給親生兒子落戶被妻子埋怨，一邊又被前妻的不配合困擾，整晚整晚睡不好覺。難道自己真的要給別人的孩子繼續當爹嗎？

/法律援助/

親子鑒定被拒，怎么證明我不是親爹？

江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種種問題壓得他喘不過氣。于是他求助于安徽永承律師事務所，委托曹冬梅律師、王立朝律師代理其提起訴訟，請求確認非親子關系。律師認為，這個案件主要涉及兩個問題：

一是離婚后夫妻一方提起否認親子關系之訴，是否可行？

從《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三）》的條文來看，提起否認親子關系之訴的主體為夫妻中的任何一方。而法律意義上的夫妻是指，進行了結婚登記，取得了結婚證；一旦離婚，婚姻關系解除，便稱不上夫妻。從此意義上來說，夫妻一方向人民法院起訴請求確認親子關系不存在，只能是在夫妻關系存續期間提出，婚姻關系解除了，就不能提起親子關系否認之訴。所以，江帆和汪鳳早在2012年就辦理了離婚，不屬于夫妻關系存續期間，江帆沒辦法起訴汪鳳。

緊接著，律師給出了解決方案，律師認為，雖然兩人已經離婚，看似并不滿足婚姻法解釋（三）“夫妻一方”的限定，但依舊有據可尋。第一，子女同父母的關系并不因為父母離婚而消除；第二，婚姻法解釋（三）相關法律條文更為強調的是親子關系否認訴訟的子女須為父或母在婚姻關系存續期間所生。因此，江帆可以直接以登記信息上的“孩子”為被告，以前妻汪鳳為第三人提起訴訟，這樣做符合法律規定，是可行的。

本案第二個問題是：離婚后一方拒不做親子鑒定，該怎么辦？

律師告訴江帆，因為他和汪鳳自2011年7月便一直處于分居狀態，而在2012年4月16日離婚時，汪鳳已懷孕5個月，顯然胎兒與他并無血緣關系；此外，雙方在離婚時又另外簽訂了一份補充協議，明確提到汪鳳腹中胎兒是與他人獲得，與江帆并無血緣關系。這些都可作為直接證據，高度證明孩子與江帆系非親子關系。

雖然直到開庭當日，汪鳳也沒有帶孩子到庭應訴，江帆向法庭提出申請要求做親子鑒定，也被汪鳳拒絕，但最終，人民法院還是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5條等相關法律條文，推定江帆與孩子沒有親子關系，判決原、被告系非親子關系。走出法庭的那一刻，江帆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了，他總算是給了妻子和孩子一個交代。對于汪鳳，他說他并沒有太多記恨，“當年婚姻失敗我們兩個都有責任，雖然她后來做的事情給我帶來了這么多困擾，但生活已經給了她足夠的教訓，以后，希望她能踏踏實實把孩子養大，別再犯錯了。”

/維權提示/

無親子鑒定，也能判決無親子關系

親子關系，是家庭關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現如今，親子關系否認制度必須優先保護未成年人的利益，考慮到隱私權、家庭和睦等問題，所以雖然親子鑒定是親子關系糾紛中最為重要的手段，但法律規定，必須是雙方自愿，否則無法完成親子司法鑒定。

不過，在一方拒絕親子鑒定的特殊情況下，人民法院仍可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三）第二條規定，來依法推定被告與原告之間不存在親子關系，即“夫妻一方向人民法院起訴請求確認親子關系不存在，并已提供必要證據予以證明，另一方沒有相反證據又拒絕做親子鑒定的，人民法院可以推定請求確認親子關系不存在一方的主張成立。”

此外，原、被告是否具有親子關系，還得看是否達到必要證據的要求。“必要”的認定不應有過多的限制，可從以下幾個方面把握：第一，提起否認之訴一方窮盡舉證手段，并已達到舉證不能的程度；第二，提起訴訟的一方提供的證據已形成證據鏈條，達到高度蓋然性證明標準，因此孤證并不能達到親子關系的證明標準；第三，自認排除，《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八條第一款明確規定了證據中的自認原則，但涉及身份關系的案件并不在此列；第四，法官在審查證據后能形成自由心證，即使在缺少親子關系鑒定的情形下，也認可在原、被告之間不存在親子關系。

綜上所述，在處理這類棘手問題時，需多向律師咨詢，必要時，可保留相應的證據予以佐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