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

秦文君

我家同鄰居合用一個大花園，園子里有三株矮而瘦弱的石榴樹，那樹每年只結拇指大小的石榴，硬得得用刀劈開，當然不能吃，只能當武器砸人。園子里還有一棵根深葉茂的玉蘭樹，開的花很大，花瓣像小勺子。那棵玉蘭樹上有幾個麻雀窩，小燕的哥哥小鴿老用竹竿去捅鳥窩，有時干脆搭梯子上去搗亂。不久，樹上住的麻雀越來越少。

一天，我家臨花園的窗口飛進一只小麻雀，它也許是只走錯路的粗心小雀。我關上窗，把它抓住。它嚇昏了頭，在我手心里發抖，撲撲地跳著，像個心臟。我用繩子縛住它的一只腳，它奮力啄著繩子。

漸漸地，小雀習慣住在精致的盒子內，它在里面走來走去像個公主。小雀喜歡吃米吃肉絲。有一次，小強從油條鋪弄來一團生面粉，那小雀卻吃上了癮，只吃這個。我不得不三天兩頭去那鋪子討生面粉。他們把我當怪人，我一去，他們就交頭接耳：她又來了。

小雀剛來時，羽毛稀稀拉拉，吃了生面粉后居然毛色發亮，鮮龍活跳。小燕見我去油條店很踴躍，就勸我別去，說油條鋪的伙計在傳說有個女孩專愛吃生面粉。為了排除疑點，我特意帶著小雀前去辟謠，我還沒開口，小雀就飛到濕面上狠啄起來，并且在面團上踩出腳印來。

我帶小雀去過電影院，還帶它到外婆家去做過客。小燕見我到哪兒都帶著小雀，就說我像小雀的媽媽。反正，我很為自己的責任心自豪。

養熟后，小雀腳上的繩子松開也沒事，有時我把它往窗外放，它都會急急忙忙地飛回來。很快，周圍人都知道我馴養了一只“家養麻雀”，許多人都來看，我對它說：“你走吧！”然后扔出窗，又眼睜睜地看著它一頭撞進窗。

一天，小燕的哥哥小鴿來找我，說真正的“家養麻雀”是指把小雀放回雀巢內，它仍返回。我答應試試，于是小鴿就借副長梯子架在樹上，手托著小雀放進雀巢。小雀立刻驚飛起來，起先是往窗子的方向飛，飛近了，突然又調頭飛遠了。我大聲叫它，它沒回頭，后來我才想起它聽不懂人的語言。

我大哭了一場。小鴿也大哭了，比我還傷心，只是他不是為小雀而哭，而是站在梯子上捅到馬蜂窩，被蜇得鼻青眼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