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鐵丑, 徐曉紅, 胡忠俊
(1.河北地質大學土地資源與城鄉規劃學院,河北石家莊 050031; 2. 河北地質大學商學院河北石家莊 050031;3.上饒師范學院歷史地理與旅游學院,江西上饒 334001)
在中國13億龐大人口的基數下有一半以上歸為農業人口。因此 “三農” 問題在提升公民整體素質,實現國家富強方面起著不容小覷的作用。然而農村地區由于其貧困和欠發達屬性,阻礙了區域經濟的協調發展,突破這一阻礙將加快我國社會經濟的持續與和諧發展。
許多學者也認為,小規模、分散經營的小農經營制度與現代農業集約化生產、與市場機制按效率分配土地、與社會化大生產之間的矛盾已經嚴重限制了我國農業發展,認為只有擴大土地規模,推廣規模經營,才能推動農業進一步發展[1-2]。
我國政府也一直在鼓勵和推進土地規模經營。早在1984年的中央一號文件就提出“鼓勵土地逐步向種田能手集中”,近些年來,政府又陸續發文指導農地流轉與規模經營。盡管中央鼓勵土地流轉與土地適度規模經營,但目前我國整體的土地租賃市場并不普遍,而且區域差異明顯。我國區域的自然、社會與經濟條件差異明顯,因此,研究各地區土地經營的適度規模、方式及其對農業生產的影響,對我國制訂農業、農村發展政策大有裨益。因此,本研究將系統地梳理和總結土地適度規模經營的相關研究進展,凝聚已有研究共識,探討未來可能的研究趨勢與研究重點。
簡單來講,規模經營是指企業生產某種產品時達到了一定的產量,這個產量的標準來源于不同產業或部門的界定。適度規模經營是在一定的社會經濟條件和適合環境下,各種生產要素(勞動力、土地、資金、設備、經營管理、信息等)的最佳組合與有效運行,取得最優的經濟效益。因為土地是農業生產中不可代替的生產性資料,因此農業規模經營很大程度上即指土地規模經營。土地適度規模經營是指農業生產部門在適合的土地面積上的經營,即土地面積可以保證最優經濟效益要求的經營。在這里重點是土地的面積規模,土地適度規模經營所要求的土地面積并不是固定的,它隨時間、地點而變化。土地適度規模經營是在我國沿海發達地區,隨著農業勞動力的轉移而出現的一種新現象,它與土地的家庭承包經營并沒有矛盾。
從農業內部發展來講,現階段我國農業生產中存在農戶規模小且破碎、農業收入低且增收困難、農業勞動力質量下降等問題,想要解決這些農業問題,必須先解決農戶的農業收入增長問題,土地適度規模經營是解決我國農業問題的很好政策,這樣在農業內部有了規模經營的需求與動力。
從外部環境來講,我國城市化進程加快和經濟水平的提高,大量農村勞動力離開土地從事非農產業,農戶對農業與土地的依賴程度降低,這些變化客觀上為土地的集中與合并創造了條件。農業中省工性技術的進步和推廣,如機械化的普及和農藥的推廣,為農場規模的擴大提供了技術基礎[3]。
在這種情景下,我國政府推行農戶自愿基礎上的土地適度規模經營,順應發展規律,我國已經出現了不同形式的農業生產規模形式,但這些規模變化所要求的前提條件和所產生的影響尚不清晰,而且,落實到具體地域上,我國各地農業生產條件與經濟條件差別迥異,各地農戶適度的耕地規模須要進行理論上的深入探索,這種深入須要細化到具體作物,例如針對糧食作物與蔬菜作物,農戶的合理土地規模是多少。
土地使用權與承包權的轉移、農戶土地規模的縮小或擴大,無論是暫時性的還是永久性的,都必然伴隨著土地集約度和利用結構的變化,從而導致產出的變化,而且這種變化與農業技術效率和價格效率、土地所有權結構、農業改革等理論和實踐緊密相連,在國家和農戶層次上都有重要的現實意義。這些都是目前我國政府推行規模化經營時亟須解決的理論基礎問題。
近年來我國農業政策的關注點主要集中在農民增收與糧食安全2個方面。
在當前我國土地集體所有的制度條件下,土地流轉成為土地規模經營的主要舉措,但是土地流轉與土地規模經營是有區別的,也就是說土地流轉的主方向并不一定是從小農戶向大農戶流動,確定農戶間土地流轉的方向及影響因素,有助于我國政府有的放矢地制訂政策,實現土地向“種田能手”與“種糧大戶”流轉。
2014年中央頒布的關于土地有序流轉與農業適度規模經營的意見中指出,現階段,對于土地經營規模相當于當地農戶平均承包農地面積10~15倍的農戶,應當重點扶持。如果按照農戶平均0.5 hm2耕地計算,全國尺度上農戶耕地的適度經營規模約為6.67 hm2,這個規模是否合適,農業產出指標、勞動力收益指標等效率是否達到最優須要重點關注;另外,戶均承包耕地達到目前的10~15倍,相當于90%以上的農戶須要轉出土地,土地轉出戶與土地轉入戶的生計變化,也須要重點關注,這也是中央政府一再強調土地流轉以自愿為原則的主要擔心點。
在農業生產中土地生產率和土地規模大小之間關系的問題上,學術界的爭論持續至今,并且形成了觀點相反的兩派。
20世紀80年代之前,研究結論主要支持負向關系的存在[4-5]。Berry對此還建立了統一的最小二乘法的回歸模型:lg(Y)=a+blg(OP)+ε。式中:a、b為系數;ε為誤差項;Y為土地生產率,kg/hm2;OP為實際耕作的土地面積,hm2;系數β值為負。也有研究發現,土地生產率與土地規模之間的負向關系并不嚴格,瑞定杰等對菲律賓的產出效率和農戶規模的關系作了比較詳細的研究,結論為規模報酬存在先增加后減少的演變規律,拐點的面積是4 hm2[6]。
對土地生產率和土地規模間負向關系的解釋,學者們普遍認為,影響土地產出率的主要因素是不同規模的農戶在土地利用集約度特別是勞動投入方面的差異性。小規模農戶土地與勞動力數量之間的比率較高[7],而且市場不完善,很難充分出售自己的勞動力,致使小規模農戶勞動力的邊際成本經常要低于市場工資[8],而大規模農戶存在勞動激勵與監督的問題,同時還受到季節性就業的剛性制約,致使勞動投入在質與量上和小規模農戶相比差異明顯[9]。相對于大規模農戶,小規模農戶的勞動力價格更低、土地價格更高[10]。在農業生產中,小規模農戶更希望使用勞動密集型生產方式,而大規模農戶更愿意采用土地密集型生產方式[9]。
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研究的逐步深入,眾多文獻開始質疑土地生產率-土地規模之間負向關系的結論。其質疑主要依據2個方面的論據:(1)土地質量的差異性。研究認為,如果將土地肥力因素一并考慮,土地生產率與規模間的負向關系將減弱甚至消失[8,11]。(2)科技因素對勞動密集型生產的影響。對日本[12]和印度[13]的研究表明,隨著機械化與技術水平的發展,土地生產率與土地規模間的負向關系有弱化甚至改變的可能。
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農業經營的規模報酬問題也開始受到學術界的廣泛關注,并形成了少有的學術論戰[2,14-15]。多數研究認為,我國農業生產并不存在規模報酬遞增的現象[16-18],但土地形成規模經營后,有助于擴大機械化,減少土地撂荒面積,降低生產成本并提高農業勞動生產率與生產效益[19-20],從而解決我國小農戶與大市場之間的矛盾問題,從此角度出發,學術界多贊同對我國農業進行規模經營。但也有學者認為我國地少人多,主張我國農業走依賴于生化技術進步的節約土地型發展道路[21-23]或勞動密集型道路。
盡管多數學者與政府均支持土地規模經營,但在土地經營的適度規模方面,目前研究的結果差別迥異(表1),使用的評價載體、評價指標、評價對象等也有所不同。評價載體包含糧食作物和經濟作物等;在評價對象方面,多以農戶與單個農業勞動力為評價單元;評價指標主要包括勞動生產率、土地生產率、資金生產率、生產效益等;評價方法包括農戶模型法、統計分析法、生產函數法等。
一個較為統一的結論是,我國農戶現擁有的土地數量與土地的適度經營規模之間還有較大的差距。
在目前我國農村土地集體所有的制度安排下,土地流轉成為農戶擴大經營土地規模的主要途徑,也被認為是提升農業勞動生產效率、促進農業產業化、實現土地適度規模經營的必然選擇[34-35]。土地流轉還具有邊際產出拉平效應、交易收益效應,有利于土地資源配置效率的提升[36]。然而,現有的農村調查數據顯示,當前我國土地流轉市場發展緩慢,土地流轉不規范,尤其在經濟落后地區,這些問題更是普遍存在[37-39]。

表1 我國土地適度經營規模的研究結果
盡管政府鼓勵土地流轉與土地適度規模經營,但目前我國整體的土地租賃市場并不普遍,而且區域差異明顯。農業部的調查發現,1992年全國土地轉讓、轉包農戶與耕地面積占農戶總量與耕地面積總量的比例分別為2.3%和0.9%。第2次中國農業普查的數據表明,2006年我國出租耕地農戶占比為6.9%,租入農戶占比為8.2%,租入耕地占總耕地面積比例為10.8%,從區域上看,我國南方浙江、福建、廣東等沿海省份出租土地的農戶比重較大[37],而西藏至山東的中緯度省份參與土地流轉的農戶比例顯著較低,華北平原參與土地流轉的農戶占比僅約3%。農地流轉市場發展緩慢和顯著的區域差異吸引了大量學者的關注。
針對我國土地流轉的影響因素,學者們進行了積極探討。已有研究主要從宏觀層面探討了土地流轉市場發育遲緩的原因,取得了許多結論。當前農地產權制度存在明顯缺陷,主要表現在土地產權不明確,嚴重抑制了土地流轉的交易[40-41]。一些研究表明,提升農民非農就業率能夠促進土地流轉,土地流轉需要相對更加自由的勞動力市場[42-43],而社會經濟發展不平衡使得勞動力就業市場受限從而會抑制土地流轉[44]。另外,鄉村干部對土地承包權頻繁調整也會嚴重抑制土地流轉[45-46]。
也有不少學者從微觀層面對農戶的土地流轉及影響因素進行了研究。農戶的兼業行為普遍存在,如果家庭生產達到最優,則會影響農戶參與土地流轉[47]。另外,家庭、戶主、土地的特征,經濟及區位因素等都對農戶參與土地流轉影響顯著[43,48-49]。此外,土地與糧食價格、土地租金也會對農戶參與耕地流轉產生影響[50]。
由此可見,土地經營規模的擴大得益于勞動力流失過程中促進的土地流轉,但兼業化經營、服務出租與集中現象往往會阻礙土地流轉的進程[51]。由于農戶平均土地規模狹小,過高的交易成本導致土地規模形成困難[52-53]。我國部分省份的土地流轉市場已經初具規模,土地利用也開始出現規模經營的現象,廣東、江蘇、浙江等經濟發達的省份尤為突出[54]。誠然,土地流轉涉及到土地使用權的轉移,農戶土地經營規模的變化涉及到家庭資源的優化再配置,反映到土地利用變化上,則是投入產出以及種植結構的變化。從宏觀角度講,這種變化涉及到我國農業的發展方向,甚至會影響糧食安全問題,從微觀角度講,這種變化涉及到農戶生計問題,與農戶的社會保障等問題密切相關。因此,對我國農戶土地流轉及其規模經營變化進行系統的理論與實證研究,在國家和農戶層面上都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小規模農戶和大規模農戶哪個效率更高,即生產率和土地規模的關系問題,已有研究并未得到統一的結論。而且,研究多集中于勞動生產率、土地生產率或生產效益,對農業生產中的資本投入、機械投入、化肥投入等其他農業投入的關注不夠。因此,在討論土地生產率和勞動生產率的基礎上,有必要對不同規模農戶的農業全要素生產效率做出評價。
對于適度規模經營,目前的評價指標與評價方法多樣,得出的研究結果也不盡相同,須對不同區域進行系統分析。在當前的人地關系條件下,土地適度規模經營所追求的目標,是以降低糧食生產成本、提高效率為主,還是以穩定并增加糧食產量為主?在服務主體上,是以服務政府為主,還是服務農戶為主?這個問題顯然是確定土地適度規模經營發展方向的前提,須要首先研究明確。毋庸置疑,農戶是我國農業經營的主體,以農戶生計為基礎的農戶模型是考察農戶適度規模經營的一個重要工具,在此方面也需要將農業經濟學與地理學相結合,在不同區域進行分別考察。
而且,目前針對我國農業的適度規模經營研究,空間上多以某一特定區域為主,時間上多以單一時點的農戶調查為主,缺乏全國范圍長時間尺度的大樣本數據分析;在評價指標與研究方法上,也需要更明確、細化,建立綜合的計量模型、農戶模型進行研究。
對于土地流轉,目前以土地流轉的影響因素分析為主,但通過比較地理學的方法分析不同區域土地流轉規模及其對農業生產影響的研究很少。地租理論是地理學中土地資源配置的經典理論,但目前的研究中應用地租理論對土地流轉問題的研究較少。同時,現有研究對土地流轉與土地經營規模之間關聯的注意度不夠,而且少有研究對農戶轉入耕地后如何利用進行深入探究。
對于農業補貼政策,目前我國的農業大機械補貼、種糧大戶補貼等農業政策均有利于大規模農戶,2012年,我國農業規模經營農戶的平均耕地面積為13.35 hm2,而2014年關于農地經營權流轉與適度規模經營的意見指出,當前應該優先扶持相當于當地戶均承包耕地面積10~15倍的農戶,這些政策與規模是否合適,當前相關研究少有涉及,也要作出更細化的理論與實踐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