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議中美經貿關系"/>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馬弘 滕越 徐嫄
2012年2月14日,時任中國國家副主席的習近平在訪美時提出:中美經貿關系是中美關系的“壓艙石”“推進器”(習近平, 2012)。經貿關系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政治關系的影響。長期以來,美國政府由民主黨和共和黨通過選舉輪替執政。由于兩黨的理念和利益分歧,輪替執政對美國對外貿易尤其中美經貿關系可能產生重大影響。林玨(1997)指出中美貿易政策的不穩定狀態正是由于美國的“兩黨分治”,陸曦(1998)也持有類似觀點。徐康寧和韓會朝(2014)認為美國政治架構一定程度上影響對華貿易政策的方向:民主黨的政策主張更具有貿易保護主義的色彩,傾向于對華施壓;共和黨相對寬松自由,對華貿易政策主張更加積極靈活。Conconi et al.(2014,2018)用實證回歸證明了民主黨對貿易自由化改革的支持不如共和黨強烈,類似的研究還有Allen and Hopkins(1997)、Gilbert and Oladi(2012)等。Che et al.(2017)運用斷點回歸研究發現民主黨派眾議員更傾向于反對促進自由貿易的法案,支持有關經濟援助(如最低工資、職業培訓、失業援助等)的法案。可見兩黨之間存在較大分歧。不過現有文獻多是從國會議員的黨派角度出發研究美國整體貿易政策的走向,沒有綜合考慮總統黨派的影響,也非聚焦于中美兩國的貿易發展。當下,中美關系是全球政治經貿關系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在全球化不斷發展,而同時貿易保護主義有所抬頭的背景下,中美經貿發展不僅影響雙邊經濟利益,也影響全球經濟和價值鏈的組織、分布和利益分配,有必要進行深入探討。因此,本文利用1984—2015年中美貿易數據,首次實證研究總統黨派影響中美貿易量和貿易保護政策的差別,并綜合考慮國會多數黨黨派輪替帶來的影響。
從歷史上看,民主、共和兩黨的執政理念并非一成不變(屠新泉,2007)。大蕭條之前,民主黨代表南方農業利益、主張自由貿易,而共和黨代表北方工業利益,主張以保護性關稅抵擋外國工業品的競爭。二戰后美國牽頭成立“關貿總協定”,經濟全球化進程加速,兩黨的政治主張隨之改變:民主黨轉而代表勞工組織等因貿易受損的團體,要求貿易保護;而共和黨代表工商業資本,主張自由貿易、贊成全球化。[注]企業決策也會受到黨派政治的影響。韓劍和徐秀軍(2014)指出中國企業對美投資時,優先選擇民主黨支持率較高的州,這是因為外資流入會提高工資水平,因此支持民主黨的勞工聯盟會比資本所有者聯盟更歡迎外資流入。當然,兩黨的政治主張也不總是對立。比如對于民主黨來說,在1968年羅斯福新政聯盟瓦解之后,雖然民主黨越來越多的被勞工運動挾持,但是經過里根革命的打擊(從里根到老布什時期,民主黨推選出的左翼總統候選人屢屢慘敗),民主黨也開始擁抱自由市場聲稱尋求第三條道路,在貿易問題上逐步變得溫和,東部和西海岸的新興資本倒向民主黨,造成民主黨內部的勞工勢力逐步邊緣化和受到排擠。[注]感謝匿名評審的指導。克林頓任期內將民主黨的意識形態轉向了中間派立場,推行民主黨的自由主義和共和黨的保守主義之間的中間路線,還不顧工會的強烈反對,于1993年與加拿大、墨西哥簽訂了《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獲得了共和黨的強烈支持。徐康寧和韓會朝(2014)利用1879—2011年國會議員的DW-Nominate指數,發現國會政黨分野呈U型走勢: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美國快速的工業化和城市化發展使得社會利益階層分化,兩黨政策分歧加大。之后在大蕭條、兩次世界大戰和冷戰的影響下,兩黨為了國家利益加強政策配合,政黨分野程度下降并在二戰結束前后達到最低。20世紀70年代末以來,冷戰的緩和和美國社會日益擴大的貧富差距使得兩黨政策差異重新拉大。2017年,以共和黨身份參選的唐納德·特朗普就任美國第45任總統。從競選期間開始,特朗普就將美國工薪階層的困境歸罪于全球化,特別是中國崛起對美國經濟的沖擊[注]Autor et al. (2013,2016a) 的研究為“中國沖擊”論提供了實證支持,認為來自中國的進口競爭至少解釋了美國2000—2007年間制造業失業人數的26%。,并承諾采取反制措施。特朗普上任之后,無論是退出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和北美自由貿易協定重新談判,還是對全球鋼鋁征稅、對中國進口商品提出兩份301征稅清單,都帶有嚴重的貿易保護色彩,與共和黨慣有的贊成全球化的主張相反。這意味著美國政黨政治可能面臨一個巨大轉換,勢必對全球經濟和中美貿易產生重大影響。
在中國,一種長期廣泛流傳的看法是:共和黨“重實利而輕意識形態”,因此共和黨上臺有利于中美經貿發展。[注]評論家經常引用的一種說法是:毛澤東在會見首次訪華的美國總統尼克松時表示:我喜歡西方的右派(指共和黨),不喜歡左派(指民主黨)。(魏史言,1993)然而這一論斷迄今并沒有得到實證上的檢驗。相反,Blinder and Watson (2016)發表在《美國經濟評論》上的研究指出:民主黨總統執政期間美國經濟在產出、就業、財政、企業利潤等諸方面的表現明顯好于共和黨總統執政。那么接下來要問的是:基于中國經濟的體量和中美貿易的規模,中美貿易是否具有特殊性? 從這個角度出發,利用過去30年間中美經貿發展和美國政黨數據,本文首次實證檢驗了美國總統的黨派屬性對中美貿易的影響,并進一步考察國會參議院多數黨和眾議院多數黨對中美貿易的綜合影響。
本文從兩個維度來對此開展研究。首先從美國總統所屬黨派、總統任職經歷、國會多數黨派的政治角度來研究1984年以來兩黨執政期間中美貿易在進出口份額和增長率上的差異。其次,由于貿易額直接受貿易措施的影響,我們進一步研究了兩黨執政期間在貿易摩擦實施頻率上體現出的差異。
本文的主要發現如下:在總值占比和增長率這兩個關鍵指標上,去掉時間趨勢的中美貿易,無論是進口還是出口,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均與執政總統的黨派歸屬、政治經歷沒有統計意義上的顯著相關性。當綜合考慮總統黨派和國會參眾議院多數黨黨派是否一致時,發現三方黨派一致為民主黨或共和黨,對中美貿易量的影響也均沒有顯著區別。
另一方面,對于美國對中國發起的反傾銷、反補貼調查案件數等衡量中美貿易摩擦的指標,總統黨派單獨回歸并不會產生顯著影響;進一步綜合考慮總統、參議院多數黨、眾議院多數黨的黨派時發現,三方黨派一致為民主黨或共和黨對貿易保護措施實施的影響也沒有非常顯著的區別:雖然三方黨派一致為民主黨時會在10%顯著水平上增加美國對中國實施反傾銷反補貼調查的比例和337調查案件數目,但三方黨派一致為共和黨會在5%的顯著水平上比民主黨更多地實施中國特別保障措施,而兩黨對其他貿易摩擦指標的影響并無顯著差異。
特朗普總統就任以來,受國內經濟政治壓力影響,對中美經貿關系屢次表達不滿,并以多份301關稅清單拉開了中美貿易戰的帷幕。本文基于歷史數據和對美國貿易相關法案的分析,對美國政府未來還可能采取的貿易保護措施進行了總結分析。各類所謂“公平貿易”的調查(例如:301調查、反傾銷反補貼調查、知識產權調查(337調查))、匯率操縱指控或技術性貿易壁壘都有可能繼續成為其試圖減小美國貿易逆差的手段。此外,美國還可能強迫中國實施“自愿出口限制”,要求中國進一步開放市場。
本文的后續內容安排如下:第1部分實證分析美國總統黨派及國會參眾議院黨派是否影響中美貿易;第2部分分析美國對華貿易保護措施的實施是否受到美國總統黨派及國會參眾議院黨派的影響;第3部分論述特朗普上臺對美國貿易政策和中美貿易關系帶來的影響。

圖1 中美進出口價值比較
圖1展示了1978—2015年中美各自的進口總值與出口總值的比較趨勢。數據來源于世界貿易組織,均為現價美元計算。如圖所示,美國作為一個典型的貿易逆差國,進口總值持續高于出口總值,逆差在2000年之后顯著擴大,2005年之后達到了驚人的年均8000億美元的水平。而中國則是世界最大的貿易順差國之一,順差在2004—2005年左右開始迅速上升。值得注意的是,2007年開始中國的出口總值超越美國并且拉開差距,這也體現了中國改革開放以來生產率和制造能力的迅猛提升。圖上也標注了各年在任的美國總統以及中美經貿發展過程中發生的重大事件(限于篇幅,具體描述參考附錄1)。
中美在世界經濟和貿易格局中居于重要地位,中美之間的經濟關系能夠對世界貿易發展產生巨大影響。中美雙邊貿易在過去的30多年里增長迅猛。根據聯合國商品貿易數據庫(UN Comtrade Database)統計(如圖2所示),1984—2015年,中國(大陸地區,下同)從美國進口的商品總值從39億美元增加到1505億美元,年平均增長13.2%;美國從中國進口商品總值從33億美元增加到5026億美元,年平均增長高達18.7%。中國占美國進口份額呈明顯上升趨勢,2015年達到近22%,而美國占中國進口份額則從早期的15%逐步降低至8%左右,反映了中國進口伙伴國的多樣化。中國占美國出口份額從2%穩步上升到8%左右,美國占中國出口份額在1993年有一個明顯向上的跳躍,[注]1993年開始,中國大陸不再將途經中國香港的出口目的地記錄為香港,而是記錄為其最終目的地,因此中國匯報的對美國出口總量在1993年有顯著上升。美國占中國(大陸地區)進口、出口份額的走勢與美國占中國(含香港、澳門)進口、出口份額的走勢在1993年之后非常相似。之后一直穩定在20%上下,是中國最重要的出口目的地。

圖2 中美雙邊商品貿易數據來源: 聯合國商品貿易數據庫。圖(a)和(b)使用進口國貿易統計,圖(c)使用出口國貿易統計。
本文選擇6個指標刻畫中美商品貿易發展,分別是:(1)美國出口中國占美國總出口份額;(2)美國從中國進口占美國總進口份額;(3)中國出口美國占中國出口份額;(4)中國從美國進口占中國總進口份額;(5)美國出口中國增長率;(6)美國從中國進口增長率。數據均來自于聯合國商品貿易數據庫。由于中國匯報進出口數據(SITC)始于1984年,因此本文的研究時間設定為1984—2015年。這期間中美匯報各自進出口價值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面板A所示,計算出來的貿易份額和貿易增速分別由表1面板B和面板C所示。

表1 進出口價值的描述性統計
注: 數據來源于聯合國商品貿易數據庫。
1984—2015年的32年期間,美國經歷了五位總統的九屆總統任期,從里根總統的第一屆的第四年到奧巴馬總統第二屆的第三年。各屆總統及總統所屬黨派如附表1所示,其中共和黨總統五屆,共計17年,民主黨總統四屆,共計15年。6個指標中我們以“美國出口中國占美國總出口份額”和“美國出口中國增速”為例進行分析。在這32年的九任總統任期期間,美國出口中國占美國總出口份額的均值為3.6%,該指標在民主黨總統在任期間的均值為4.4%,共和黨總統在任期間的均值為2.9%,均值差為1.6%。美國出口中國增速在32年期間,均值為14.3%,在民主黨總統在任期間的均值為9.4%,共和黨總統在任期間的均值為18.6%,均值差為-9.2%。圖3A和圖3B分別展現了美國出口中國占美國總出口份額和美國出口中國增速這兩個指標在各年的平均值,并以總統黨派加以區分。圖形初步顯示,無論是份額還是增速,這兩個指標都沒有因為上任總統所屬黨派的不同而有明顯的“民主黨—共和黨”差別。

圖3A 各年美國出口中國占美國總出口份額

圖3B 各年美國出口中國的增速
表2通過具體數據來檢驗“該指標在不同黨派總統任期期間無明顯差異”的原假設。指標“美國出口中國占美國總出口份額”通過以任期為聚類得到的p值為0.37,遠大于0.1,因此我們不能拒絕原假設。即使放松假設允許存在條件異方差,以及任期內和任期間允許存在相關性,使用Newey-West調整后的p值為0.23,仍不能拒絕原假設。美國出口中國增速按任期聚類和Newey-West檢驗得到的p值均為0.02,說明兩黨執政使得美國出口中國增速在5%的水平上有顯著差異,但在1%的水平上沒有顯著差異。

表2 按總統黨派分組的貿易量均值檢驗

續表
注: 圓括號里的數字是將觀測按任期聚類之后計算得到的標準誤;方括號里的數字是滯后兩期計算得到的Newey-West標準誤;三列p值分別是按任期聚類、Newey-West檢驗以及參照Blinder and Waston(2016)非參檢驗得到的p值。H-P濾波去時間趨勢的平滑參數為6.25。
參考Blinder and Waston(2016),進一步用非參檢驗來判斷均值差異的顯著性。因為在1984—2015年的32年期間,共有五屆民主黨總統和四屆共和黨總統,因此我們給這九屆任期隨機標記了五屆“總統為民主黨派”和四屆“總統為共和黨派”,然后計算在隨機分配總統黨派的情況下,美國出口中國占美國總出口份額在不同黨派任期的均值是否有顯著差異。因為每屆總統的黨派是隨機分配的,因此原假設是總統黨派和中美貿易無顯著關聯。通過重復隨機分配1000次,可以構造出在這一原假設下的 “民主黨—共和黨”差別的分布,從而得到在這一分布下,觀察到均值差大于等于真實均值差的概率,即為 “民主黨—共和黨”差別的p值。通過以上方法我們得到美國出口中國份額 “民主黨—共和黨”差別的p值為0.30,仍較大,再一次驗證了美國出口中國份額不能拒絕“在不同黨派總統任期期間無明顯差異”的原假設。美國出口中國增長率用上述方法得到的p值為0.03,說明該指標在5%的水平上隨黨派變化而有顯著差異,而在1%水平上沒有顯著差異。
另外四個指標除美國從中國進口增長率之外,無論采用哪種方法計算的p值,均沒有明顯的“民主黨—共和黨”差別,即美國總統黨派的變化,并不會帶來中美貿易量的顯著變化。而美國從中國進口增長率按任期聚類、Newey-West檢驗以及參照Blinder and Waston(2016)非參檢驗得到的p值分別為0.05、0.01和0.08,說明隨著總統黨派的更替,該增長率在5%和10%的水平上有顯著差異,但在1%的水平上沒有顯著差異。不過這一結果可能和原始數據的趨勢性有關。
為了避免時間序列數據的不平穩性可能對結果造成影響,我們對數據進一步進行H-P濾波去趨勢處理,[注]Ravn and Uhlig(2001)根據季度數據的最優H-P濾波參數為1600,證明了年度數據的最優H-P濾波參數為6.25。因此本文采用H-P濾波參數6.25對研究數據進行去時間趨勢處理。結果如表2第二部分所示。結果顯示,與原始數據的結果相比,六個指標的黨派均值差異變小,且p值均不能拒絕原假設,即從所有指標的角度均不能證實中美貿易在民主黨和共和黨期間存在顯著差異。
接下來我們進一步用虛擬變量回歸方法來驗證上述均值差異的發現。單單包括虛擬變量的回歸的系數和均值差異的統計檢驗在理論上是等價的,但引入虛擬變量的回歸可以進一步考慮如果控制影響貿易的主要因素,例如規模和收入,總統黨派間的貿易差異是否還會顯著。基于此,我們提出了如下的回歸方程:
(1)
式(1)中,Y分別是1984—2015年期間美國出口中國占美國總出口份額、美國從中國進口占美國總進口份額、中國出口美國占中國出口份額、中國從美國進口占中國總進口份額、美國出口中國增長率和美國從中國進口增長率這六個指標,已經進行H-P濾波去趨勢處理;PresidentD是衡量美國總統黨派的啞變量,當該年在任總統屬于民主黨黨派時,該變量為1,否則為0;X為一系列控制變量,包括美國GDP增長率、中國GDP增長率、美國人均GDP增長率和中國人均GDP增長率,以及一些時間上的重要因素,包括中國入世啞變量(2002年及之后記為1,其余年份為0)、總統連任年數以及代表政治周期的大選年啞變量。[注]感謝匿名評審的建議。我們還嘗試了加入可能會影響貿易的價格因素,例如匯率,以及將控制變量滯后一期,回歸結果并不改變。
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除了“美國出口中國占美國總出口份額”在10%水平上略顯著之外,總統黨派對其余五個貿易指標都沒有顯著影響。這一結果與前文用H-P濾波去時間趨勢數據進行兩黨均值檢驗得到的結果基本一致,即中美貿易總體不受美國總統黨派輪替的影響,美國總統是民主黨派還是共和黨派其實對中美貿易而言并無非常顯著的差異。

表3 總統黨派對H-P濾波去時間趨勢后的貿易量的影響
注: ***、**、*分別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標準差。數據均經過H-P濾波去時間趨勢處理(平滑參數為6.25)。觀測數為32個。
接下來我們進一步研究美國總統的其他特性是否會對上述六個指標所衡量的中美貿易產生影響。在1984—2015年的32年期間,九屆總統中共有四屆總統屬于民主黨,三屆總統曾經擔任過國會議員,五屆總統曾經擔任過州長。[注]附表1總結了1984—2015年期間,美國各屆總統所屬黨派、國會議員經歷和州長經歷。表4對六個指標分別展現了總統是否屬于民主黨、總統是否擔任過國會議員、總統是否擔任過州長的均值差檢驗結果。同前文的做法一致,我們用三種方法計算p值,即按任期聚類、Newey-West檢驗以及參照Blinder and Waston(2016)的非參檢驗,三種方法得到的結果非常統一,均表明在1%或者5%的水平上,無法證實美國總統個人的任職經歷會對中美貿易帶來顯著影響。
美國實行三權分立,國會是立法機構,總統行使行政權力,而聯邦法院行使司法權力。根據《美國憲法》,總統有權發起或推動一項法案的制定,但最終須國會投票批準才能成為法律(張宇燕,2017)。同時總統也有權否決國會通過的立法議案,如老布什總統在1991—1992年期間曾三次使用否決權反對國會提出的取消對華最惠國待遇的議案(丁孝文,2003)。國會若想推翻總統的否決,須發起復議并獲得兩院三分之二以上的投票支持。而如果此時國會處于休會期間則無法復議,議案也就被廢棄。也就是說,美國法律的制定往往需要總統和國會參眾議院統一意見。Karol(2007)列舉了美國歷史上因總統與國會意見不統一而導致貿易法案流產的諸多案例。陸曦(1998)認為美國的兩黨制度、國會著眼于地區利益而總統著眼于全國利益的事實,都造成了國會與總統在對華政策上的沖突,從而給中美經濟關系造成消極影響。因此,總統政黨派別對貿易關系的作用可能會受到國會多數黨黨派的影響。接下來本文從實證角度研究美國總統黨派和國會多數黨黨派的輪替對中美貿易的綜合影響。
參議院多數黨和眾議院多數黨并不總是同一政黨(例如,國會第97屆和第113屆),即使是同一政黨,可能與總統所屬黨派也不一致(例如,國會第100屆和第114屆),這體現出了美國政黨的相互制衡。[注]附表2展現了1984—2015年期間各屆國會參議院、眾議院多數黨的輪替情況以及相應年份的總統黨派。其中黨派R代表共和黨,黨派D代表民主黨。參眾議院列表中的數字代表議院中相應黨派的議員人數。我們構造了以下兩個總統—國會啞變量:

即總統與國會多數黨均為民主黨啞變量、總統與國會多數黨均為共和黨啞變量,并對六個貿易變量再次進行回歸分析:
(2)
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我們發現,相比于美國總統與國會參眾議院黨派不相同的情況,總統和國會兩院多數黨同為民主黨時,美國占中國總出口份額會在5%的水平上顯著增加,而總統和國會兩院多數黨同為共和黨則對各個貿易指標沒有顯著影響。進一步比較三方為民主黨和共和黨對中美貿易影響的差別,我們將表5中總統與國會多數黨均為民主黨啞變量和總統與國會多數黨均為共和黨啞變量的回歸系數做均值檢驗(結果參見附表4),發現兩者在10%水平上都沒有統計上的差異。

表5 總統與國會多數黨黨派是否一致對中美貿易量的影響
注: ***、**、*分別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標準差。數據均經過H-P濾波去時間趨勢處理(平滑參數為6.25)。觀測數為32個。
為了檢驗上述結果的穩健性,我們還進一步構造了三方黨派一致啞變量:
利用三方黨派一致啞變量、總統民主黨啞變量及其叉乘項對六個貿易變量再次進行回歸分析:
(3)
回歸結果如附表5所示。其中叉乘項回歸系數衡量的是三方黨派一致對貿易影響與黨派不一致時的差異,在總統為民主黨和總統為共和黨時的區別。而叉乘項與總統黨派啞變量的回歸系數之和,則代表總統、參議院多數黨和眾議院多數黨三方一致為民主黨和一致為共和黨對貿易產生影響的區別。附表6將這兩系數之和與0做統計檢驗比大小,結果發現六個貿易變量的p值均大于0.1,說明即使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兩系數之和與0也無顯著差別,即不能拒絕“三方黨派一致時,民主黨和共和黨對中美貿易量沒有顯著影響”的原假設。說明貿易量指標的方程(2)回歸結果穩健。
本節中,我們考察美國總統黨派對中美之間的貿易摩擦發生頻率是否有影響。在世界貿易組織(WTO)的框架下,締約國可以用三種形式提高進口關稅進而對國內產業進行保護,分別是反傾銷關稅(antidump duties)、反補貼關稅(countervailing duties)和保障性關稅(safeguard tariffs)。前兩者對應關稅及貿易總協定(GATT)第6條,第三種形式的關稅對應第19條。除此之外,針對侵犯知識產權的不正當貿易行為,美國還可以根據其本國《1930年關稅法》第337節實施保護措施(即所謂“337調查”)。
圖4展示了中美兩國1980—2015年期間對對方國發起的反傾銷調查案件數及占本國總傾銷貼調查的比例。無論是從案件數目還是從占本國反傾銷調查的比例來說,美國對中國發起的反傾銷調查遠超于中國對美國的反傾銷調查。1999—2003年期間,美國對中國發起的反傾銷案件數目持續增多,并于2007年到2009年期間達到高峰。2010年美國雖然對中國只發起了四起反傾銷調查,但這是該年美國對全世界反傾銷調查的全部。相比而言,中國對美國反傾銷調查案件數較少,占中國對全世界反傾銷調查的比例最高也只有50%(發生于2010年)。

圖4 中美兩國歷年對對方發起的反傾銷調查案件數及比例數據來源: 世界銀行反傾銷貿易數據庫(Bown, Chad P., 2016)。

圖5 中美兩國歷年對對方發起的反補貼調查案件數及比例數據來源: 世界銀行反傾銷貿易數據庫(Bown, Chad P., 2016)。
圖5則展示了用中美兩國數據分別計算案件數占該國對世界反補貼調查案件數的比例,中國只有在2009年和2012年對美國有3起和1起反補貼調查,但分別占中國對世界反補貼調查的100%和50%。美國對中國反補貼調查在近十年間較為頻繁,2009年高達10次,不過占美國對世界總調查的比例近年來有下降的趨勢。總體上美國對中國反補貼調查案件數不是特別多,尤其在2005年之前幾乎沒有反補貼調查,因此我們將美國對華反傾銷調查和反補貼調查案件數之和及占比作為美國貿易保護措施的衡量指標。
另一方面,美國可以采取針對中國的特別保障措施(China-Specific Safeguard)。該措施作為1999年中美達成的關于中國“入世”的雙邊協議中的一項,在2001年中國“入世”時被確定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加入議定書》的正式條款。特別保障措施自中國加入WTO當日起執行,有效期為12年,即已于2013年12月10日到期。[注]在中國加入世貿前,針對中國的貿易保障條款是《美國1974 年貿易法》406條款。該條款1977—1993年共發起調查13次,其中4次得以通過。世界銀行中國特別保障措施數據庫記錄了2002年到2015年世界貿易組織各成員國對中國發起的特別保障措施調查,其中美國對中國的特別保障措施調查及所占比例如附表3所示。美國在中國剛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前幾年不斷對中國實行特別保障措施調查,也是世界貿易組織對中國實行特別保障措施調查的主力。[注]依據美國《1974年貿易法案》第421條款,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USITC)在2002—2008年期間,共發動了六次對中國輸美產品的特別保障措施調查,但最后均被布什總統否決。2009年奧巴馬政府通過對中國輸美輪胎的特保措施。
美國《1930年關稅法》第337節則主要用來反對進口貿易中的不公平競爭行為,尤其保護美國知識產權權益不受侵害。USITC是337條款的執行機構,其337調查信息系統紀錄了美國各年對全球各國實施調查的具體信息。根據該系統數據繪制的1984—2015年美國對華337調查案件數目及占美國總337調查比例如圖6所示。近十年來美國對華337調查數目較多,2007年案件數目和比例均達到峰值。(余樂芬,2011)

圖6 美國對華337調查案件數目及占美國總337調查比例數據來源: 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337調查信息系統。
首先用統計數據檢驗美國對中國的若干貿易保護措施是否在總統的不同黨派之間有明顯的均值差異,指標包括美國對中國各年的反傾銷和反補貼調查數目、美國調查中國反傾銷和反補貼占美國總調查比例、美國對中國展開的337調查案件數、中國占美國總337調查比例以及美國該年是否有中國特別保障措施調查啞變量。用原始數據和H-P濾波去時間趨勢后的數據進行均值檢驗,結果如表6所示。進一步采用Newey-West回歸,結果如表7所示。兩表結果一致表明在大多數情況下總統黨派輪替并不會對美國針對中國實施的貿易保護措施調查產生顯著影響。
表8進一步考慮總統黨派與國會參眾議院多數黨黨派的一致性是否會對上述結果產生影響。我們發現,相比于美國總統與國會參眾議院多數黨黨派不相同的情形,總統和國會兩院多數黨同為民主黨時,中國占美國實施的反傾銷、反補貼調查比例會在10%的水平上顯著;總統和國會兩院多數黨同為共和黨時,美國實施中國特殊保障措施的概率會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增加。但三方統一為民主黨的影響與統一為共和黨的影響并沒有非常顯著的差異:將總統與國會參眾議院三方黨派統一為民主黨啞變量和統一為共和黨啞變量的回歸系數做統計檢驗比較大小,中國受到美國反傾銷反補貼調查的比例和337調查案件數目的p值分別為0.06和0.07,均值差為正,說明三方黨派一致時,民主黨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比共和黨更容易發動這兩類貿易保護措施的實施;中國特殊保障措施概率的p值分別為0.03,均值差為負,說明共和黨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比民主黨更傾向發動此類貿易保護措施調查;其他情況下兩黨沒有顯著差異。統計檢驗的結果如附表7所示。即當總統與國會參眾議院黨派一致時,沒有有力的證據可以證實美國兩黨中一方明顯比另一方更傾向于對中國發動貿易保護措施。
同1.5節中穩健性檢驗的做法,我們通過構造三方黨派一致啞變量和總統民主黨啞變量及其叉乘項,對五個貿易保護措施衡量指標進行回歸,并將叉乘項與總統黨派啞變量的回歸系數之和與0作比較,回歸結果和統計檢驗結果如附表8、9所示。和前文結果類似,中國受到美國反傾銷、反補貼調查的比例和337調查案件數目的p值分別為0.06和0.08,均值差為正,即三方黨派一致時,民主黨在10%的顯著水平上比共和黨更傾向于對中國發動這兩類調查;中國特殊保障措施概率的p值為0.05,均值差為負,即共和黨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比民主黨更傾向于對中國發動此類調查。這說明貿易摩擦指標的方程(2)回歸結果穩健。

表7 總統黨派對貿易保護的影響

變量反傾銷和反補貼調查337調查中國特殊保障措施(1)(2)(3)(4)(5)案件數目占比案件數目占比是否有調查啞變量總統民主黨0.9169.6211.245-3.405-0.219(1.390)(7.295)(1.551)(2.249)(0.177)美國GDP增速-2.213-5.213-3.19021.517**0.533(5.030)(16.302)(3.348)(8.323)(0.540)中國GDP增速-3.262-1.165-3.162*-18.840***0.008(2.616)(8.260)(1.703)(4.962)(0.225)美國人均GDP增速0.3590.8392.981-20.343**-0.503(4.850)(16.153)(3.203)(8.143)(0.502)中國人均GDP增速3.5352.5633.422*18.802***-0.019(2.734)(8.721)(1.851)(5.108)(0.228)中國入世啞變量0.49624.170**7.774***21.737***0.577*(2.768)(10.771)(1.996)(5.317)(0.297)總統連任年數0.106-0.9200.3951.617***-0.054(0.326)(1.687)(0.352)(0.570)(0.036)大選年啞變量0.4537.170-0.399-4.3650.025(1.079)(4.238)(0.746)(2.770)(0.090)常數項12.573*12.1484.717-0.053-0.272(6.646)(23.353)(3.055)(12.560)(0.532)
注: ***、**、*分別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標準差。樣本觀測數為32個。

表8 總統與國會多數黨黨派是否一致對美國貿易保護的影響

續表
注: ***、**、*分別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標準差。樣本觀測數為32個。
當今中美經貿關系已經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經貿關系。基于圖2可知,中美之間的貿易數額巨大,同時又非常不平衡,存在巨額的結構性逆差。2015年,美國相對全球貿易逆差總值8000億美元,其中美中逆差超過3800億美元,占48%。中國占美國進口總額的21.8%, 而美國只占中國進口總份額的9%。迅速增長的中國進口被認為在很大程度的造成了美國國內經濟失衡和就業困難,稱之為“中國綜合癥”(China Syndrome)或者“中國沖擊”(China Shock)。比如Acemoglu et al.(2016)和Autor et al.(2013,2014,2016a,2016b,2017)在一系列研究中指出來自中國的進口競爭造成了美國行業(包括制造業和非制造業)和區域(以通勤區為單位)內的失業,降低收入水平,進而導致家庭層面婚姻和生育的降低,減少企業研發支出和創新,以及政治上的兩極分化。類似研究還包括Pierce and Schott (2016)。此外,Feler and Senses (2017) 認為來自中國的進口競爭導致美國地方公共品供給的降低以及房價的降低。McManus and Schaur(2016)認為中國進口增長不利于美國制造業工人的健康,在小企業中工人受傷生病風險的增加相當于降低了工人工資的1%~2%。Chen et al.(2018)研究發現中國進口競爭會導致美國制造業企業增加避稅行為。盡管還有一些研究持不同觀點(比如Feenstra et al. (2017)指出美國的出口擴張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進口競爭的不利影響),但文獻普遍反映的現實情況是美國當下處于嚴重的就業增長停滯、傳統制造業衰敗,經濟復蘇乏力的狀態。反映到2016年的美國大選,Autor et al.(2017)發現在密歇根、威斯康辛、賓州、北卡等傳統重工業區選民正是由于面臨的進口競爭才將選票投給了共和黨特朗普。Che et al.(2017)研究發現,來自中國的進口競爭使得民主黨派的總統候選人更受歡迎,但這一影響在2016年總統大選時被削弱,其原因也正是在于承受進口競爭壓力越大的縣區,越支持提倡貿易保護政策的特朗普。可以預見,無論是政治還是經濟上的現實壓力,都會迫使美國政府采取更為經濟的保護主義措施,尋找應付產業工人不滿的“替罪羊”。
然而,由于中美產業結構的差異和在全球價值鏈位置區間的不同,中美之間的貿易失衡將會長期存在。全球價值鏈的發展使得大量中間品通過中國工廠進行加工裝配,并最終出口到美國銷售。圖8分別列出了2015年中美兩國從對方進口總值排名前列的商品。顯然,中國對美出口最多的幾種商品,包括電子產品、電氣機械等,均以加工貿易為主,是國內附加值偏低的產品。此外,紡織品和鋼鐵頻繁地受到美國貿易保護調查。2015年中國紡織品占美國同類產品總進口價值的55%,但該份額近十年來并沒有上升很多,而其中女性及嬰兒紡織品外套是美國進口的第23大商品。而鋼鐵制品在美國從中國進口的所有商品中,進口價值僅排名第58位。
中國從美國進口最多的商品包括技術含量高、資本密集型產品(如飛機、電子微電路和專業工業機械及零配件)、農產品(如大豆)。值得注意的是:2015年中國從美國進口了23億美元的固體廢物(如有色金屬廢料、廢紙等),排名第10。這些品類的商品,或者受到美國對華出口的限制(比如高科技),或者面臨中方處于環保考慮的限制(比如固體廢物),出口增長并不樂觀。[注]2017年7月中國正式通知WTO,年底之前中國將禁止四類固體廢物進口。

圖8 2015年中美雙邊貿易進口金額/億美元 數據來源: 聯合國商品貿易數據庫(SITC四位編碼),并經作者整理。排序為該商品在各類進口商品中的價值排序。
此外,從日本的經驗來看,從20世紀60年代末到20世紀90年代中期,日本長期高居美國貿易逆差對手國的首位。因此,80年代,美國政府針對日本密集出臺各種貿易限制措施。可以預期,在特朗普政府執政時期,中美貿易摩擦勢必以更高的頻率和幅度發生。
截至目前,美國已重新啟動301調查對中國實施打擊報復。根據《1974年貿易法案》301~309條款及后續的修正法案,美國貿易代表辦公室(USTR)可以針對各國對美國出口的障礙或歧視性待遇啟動單邊性、強制性的報復措施,其中針對貿易開放和知識產權保護的調查分別被稱為“超級301調查”和“特殊301調查”。自1995年GATT升級為WTO后該類指控通常通過WTO的爭端解決機制(dispute settlement)來進行處理,“301”調查較少發生。但近年來又死灰復燃: 2010年奧巴馬政府對中國清潔能源產業啟動了301調查,次年6月中國同意停止對使用國產零部件的風電企業提供補貼。2017年8月,針對中國涉嫌違反美國知識產權和強制美國企業做技術轉讓的指控,美國正式宣布對中國發起301調查,并于2018年4月初步宣布計劃對價值500億美元的自中國進口商品加征25%關稅,6月正式公布商品清單,7月6日已對其中價值340億美元的中國商品施加額外關稅。7月10日,特朗普又宣布計劃對新一批價值2000億美元的中國商品加征10%的關稅,并于8月下旬舉辦聽證會。
除了301調查,美方還可能繼續從以下幾個方面來對中美貿易進行干預。
第一,通過保障措施、反傾銷和反補貼調查、337調查以及232調查等多種方式提高關稅對中國輸美的特定商品實施打擊,限制出口。表9總結了美國政府未來可以利用的一系列針對進口貿易保護措施,以及相對應的法律依據、與WTO規則的適應性及實施該保護措施的觸發條件及相關案例。我們認為,值得注意的是:(1)美國商務部和ITC會更加主動地介入和發起調查,而非像過去那樣等待企業或者工會等相關利益方提出起訴。[注]美國商務部長威爾伯·羅斯曾暗示他會主動采取行動抵制外國傾銷,而不是等待行業自己解決。(《經濟學人》,2017年1月28日)(2)保障措施不針對特定國家(針對中國的特保已經過期),極易引起主要出口國的報復。(3)反傾銷、反補貼調查和337調查更容易發起和實施,且具有非常明顯的行業特質,也是特朗普政府貿易保護大棒的有效武器。
圖9總結了截止到2015年美國對中國發起的所有反傾銷、反補貼調查。如圖所示,反補貼調查主要發生在2001年中國加入WTO 之后。鋼鐵、化學品、食品、機械器具等行業是反傾銷、反補貼調查的主要對象,其中鋼鐵和化工首當其沖。
圖10展示了美對華進行337調查的主要品目。337調查主要針對知識產權侵犯,因此電機及電子產品、機械器具是主要被調查對象,主要發生在2001年中國加入WTO 之后。
第二,通過談判,強迫出口國實施“自愿出口限制”(voluntary export restraint)。這一方式最早出現于1937年,日本同美國達成協議同意限制對美國的紡織品出口。隨著20世紀60年代以來日美貿易摩擦的頻頻發生,日本對美國做出的自愿出口限制也越來越多,先后涉及鋼鐵、彩電、汽車和半導體等多種商品。日美最為激烈的貿易摩擦發生在汽車行業,日本汽車自20世紀60年代進入美國市場,至20世紀80年代占美國汽車總進口份額一度達到80%。1981年5月日本達成協議,將出口美國汽車數量限制在每年168萬輛。值得注意的是:與日本相比,中國出口美國的商品50%以上是由外資企業(包括美資企業)以加工貿易的形式進行,比如圖8所示的電子電器類商品,因此自愿出口限制的約束力不強。
第三,通過“匯率操縱”指控,對中國施壓,要求人民幣匯率升值。1985年美國為了減少與日本的貿易逆差,要求日本簽訂了《廣場協議》,日元升值一倍。



圖9 美國對中國反傾銷、反補貼調查的主要產品品目數據來源: 世界銀行反傾銷、反補貼貿易數據庫(1980—2015年數據, Bown, Chad P., 2016)。

圖10 美國對中國337調查的主要產品品目數據來源: 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337調查信息系統(1986—2017年)。
匯率操縱認定最早依據《1988 年綜合貿易與競爭法》,從2016年2月起修改為《2015年貿易便利及貿易執行法》。法案原則上符合WTO規則,即《1994年關稅與貿易總協定》第15條第4款的規定。按照規定,美國財政部每隔半年審核主要貿易伙伴是否通過人為壓低匯率來獲得“不公平的貿易優勢”。不過,美國一般不直接對匯率操縱國實施經濟制裁,而是展開雙邊談判,以敦促該國解決匯率問題。因此,匯率操縱認定多為一種談判要價工具。歷史上美國有過多次通過匯率操縱指控對他國施壓成功的先例。2005年通過的《舒默-格拉厄姆法案》規定:如果中國不在180天內提高人民幣匯率,那么“美國將對中國生產、制造、組裝,并直接或間接進口至美國的產品征收27.5%的從價關稅”。同年7月21日,中國政府對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進行改革,開啟了人民幣匯率單向升值的七年歷程。特朗普政府多次聲稱中國“操縱匯率”,并威脅要實施調查,但在最近的2017年4月、10月和2018年4月、10月的四次美國財政部貨幣報告中,中國并未被列為匯率操縱國。
第四,要求中國進一步開放市場。在商品貿易方面,中國已經采取的措施包括重新開放美國牛肉進口,增加液化石油天然氣進口,對美國生物科技產品提供市場準入。[注]2017年4月6—7日,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美國總統特朗普首次會晤,達成百日貿易談判計劃,旨在提高美國出口,削減貿易逆差。上述措施均為“百日計劃”成果。2018年5月中國財政部宣布大幅下降進口整車和零部件關稅。[注]中國進口一輛汽車需要繳納三項稅種,分別是25%的關稅、17%的消費稅,以及根據汽車排量征收的1%至40%的消費稅。中國還在6月初的第三輪經貿談判中提出購買價值700億美元的美國農產品和能源產品,卻因美國執意實行500億美元關稅計劃而無奈作廢雙方所有經貿成果。在外商投資方面,中國于2018年6月28日已公布外商投資準入負面清單,大幅放寬金融、制造業、農業等22個行業的外商投資市場準入。我們認為,美國還將在服務貿易方面對中國市場準入提出要求,尤其是電商市場和金融市場,如開放云計算市場、允許外國信用卡在中國開展業務、加快外國信用評級機構審批速度、加速美國電子支付服務進入中國等。
第五,設置技術性貿易壁壘,通過大型終端零售公司(比如沃爾瑪、蘋果等)或者協會要求中國廠商提高勞工標準和環境標準。世貿組織設立技術法規、標準及檢驗程序是為了國家安全和消費者利益,但發達國家的準入標準一般高于世界平均水平,并且由于技術性貿易壁壘具有不確定性,因此不排除美國對中國產品制定針對性的技術標準,從而對進口產品進行變相抵制。
“對話不能立即解決所有分歧,但對抗會立即損害雙方利益”(中國國務院副總理汪洋在2017年7月19日中美首輪經濟全面對話中的發言)。面對形勢變幻的中美經貿未來前景,中方應該建設性地管理雙邊關系,通過談判說服美方放下貿易保護大棒,合作共贏。首先,中國應積極響應習近平主席在2018年博鰲亞洲論壇上的號召,擴大開放力度,進一步減少外商投資限制,在中美貿易的重點行業上促進進出口,并同時要求美國放寬對中國的技術限制。其次,中方應該力推“增加值”貿易統計規則,推廣“世界制造”倡議。按照出口增加值統計,美中之間的貿易逆差水分占40%(Johnson and Noguera,2012;Koopman et al.,2014)。最后,中國應該積極參與到國際規則的制定中來,加強多方經濟貿易合作,加速“一帶一路”倡議和RCEP、FTAAP等貿易投資戰略的推進,促進經濟增長,實現均衡發展,彰顯中國的全球領導力,填補美國退出TPP談判帶來的空白。
中美兩國作為全球兩大經濟體,經貿關系備受矚目。Blinder and Watson (2016)研究發現民主黨總統執政期間美國經濟在產出、就業、財政、企業利潤等諸多方面的表現明顯好于共和黨總統執政。本文試圖從美國總統黨派的角度,進一步研究其對中美貿易及美國對華貿易政策的影響。
我們構建了六個衡量1984—2015年期間中美進出口貿易的指標,分別是美國出口中國占美國總出口份額、美國從中國進口占美國總進口份額、中國出口美國占中國出口份額、中國從美國進口占中國總進口份額、美國出口中國增長率和美國從中國進口增長率。用三種方法分別對六個指標的原始數據及H-P濾波去時間趨勢數據做均值檢驗,發現這九屆美國總統任期期間,去掉時間趨勢的中美貿易并不存在明顯的“民主-共和黨”差異。我們進一步用Newey-West回歸印證了這一結論。雖然相較于共和黨總統而言,民主黨總統上任能增加中國占美國總出口份額,但該結果只在10%的水平上顯著。這與Blinder and Watson (2016)關于美國總體外貿的結果一致,即總統黨派基本上對貿易并無差異性影響。均值檢驗結果表明美國總統個人擔任國會議員經歷和州長經歷對中美貿易也沒有非常顯著的影響。進一步考慮總統黨派和兩院多數黨派是否一致對中美貿易的綜合影響,結果表明國會參眾兩院多數黨與總統同為民主黨時,會顯著促進美國占中國總出口份額,但進一步的統計檢驗表明,三方統一為民主黨對中美貿易量的影響與共和黨并無顯著區別。這一結論通過了穩健性檢驗。
從貿易保護措施的實施頻率來看,我們構造了五個衡量1984—2015年期間美國對中國實施貿易保護措施的指標,分別是美國對中國各年的反傾銷與反補貼調查數目、中國占美國反傾銷和反補貼調查比例、美國對中國337調查案件數、美國對中國337調查占美國總337調查的比例以及美國該年是否有中國特別保障措施調查啞變量。均值檢驗的結果說明,在大多數情況下并不能證明美國對中國的貿易保護措施在美國總統不同黨派的輪替期間有顯著差異。控制兩國GDP等一系列可能影響雙邊貿易的變量,Newey-West回歸結果也印證了這一結論。進一步綜合考慮國會參眾議院多數黨的影響時,Newey-West回歸結果顯示,總統黨派與國會參眾議院多數黨黨派同時為民主黨時,美國更傾向于對中國實施反傾銷反補貼調查和337調查,而三方一致為共和黨時更傾向于實施中國特殊保障調查。這一結果也通過了穩健性檢驗。統計檢驗和回歸的結果一致說明,兩黨對中國實施貿易保護措施的影響不分上下,并沒有顯著差異。
當然,由于受研究問題和數據可得性的限制,本文分析采用的是時間序列數據,且只有32個觀測值,宏觀經濟的時間序列數據相對平滑,具有自身趨勢,因此一般的統計分析方法并不適用(Granger,2004),且時間序列受隨機因素影響較大(王振龍和胡永宏,2007),因此本文數據采用了H-P濾波去時間趨勢(Hodrick and Prescott,1980,1997; Ravn and Uhlig,2002)和加各年特征變量的方法,以盡量減少時間序列數據和觀測值少對結果可能產生的影響。
由于共和黨身份的特朗普總統“出人意料”地上臺,中美貿易的“不確定性”大大上升,貿易談判一波三折,貿易戰也拉開了帷幕。本文研究的中美貿易數據截至2015年,不涵蓋特朗普任期。特朗普上臺實施了諸多反對貿易自由化政策,依據我們的研究來看,并不是反映了黨派的差異,而更反映的是當下“逆全球化”的政治經濟背景下的新情況。文章最后總結歸納了該新情況下的中美經貿關系,以及美國的主要貿易法案,并針對性地歸納總結了美國政府未來還可能采取的貿易保護措施。
附錄1
1978—2015年間中美關系持續升溫。1978年12月15日,中美發表《中美建交公報》(中美第二個聯合公報),宣布兩國自1979年1月1日起互相承認并建立外交關系。1979年7月,中美兩國政府在北京簽署為期3年的中美貿易協定,規定雙方互享最惠國待遇。1999年4月,在朱镕基總理對美國進行正式訪問期間,朱镕基總理與克林頓總統就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問題發表了聯合聲明,美國承諾支持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同年11月15日,中美在北京簽署關于中國加入世貿組織的雙邊協議,從而為中國入世掃清了最大障礙。2000年10月10日,美國總統克林頓簽署對華永久正常貿易關系法案,從而使這項法案正式成為美國法律。2001年12月27日,美國總統布什簽署命令,正式宣布給予中國永久正常貿易關系地位。這項命令于2002年1月1日正式生效。2003年12月,溫家寶總理對美國進行正式訪問;訪問期間,溫家寶總理提出了確保中美經貿關系持續健康發展的五條原則,布什總統表示贊同;雙方還商定提高中美商貿聯委會的級別。2005年8月1日,首次中美戰略對話在北京舉行,之后中美戰略對話定期在兩國間輪流舉行,這是中國和美國為加強兩國在經貿、反恐、朝核等重要領域的磋商與合作而形成的一種機制。同年11月8日,中美雙方就紡織品問題達成協議,在英國倫敦簽署了中美兩國《關于紡織品和服裝貿易的諒解備忘錄》。2006年12月15日,首次中美戰略經濟對話在北京舉行,這是中美現有20多個磋商機制中級別最高的一個,是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與最大的發達國家之間在經濟領域的戰略性對話。2009年之后,中美戰略對話由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取代,首次會議于7月27日至28日在美國華盛頓舉行。
1978—2015年間中國和美國內部也各自發生了許多重大事件。1978年中國提出“對內改革,對外開放”的戰略決策,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的第一個對外開放的基本國策,推行市場經濟體制,扭轉了中國大陸逐漸對外封閉的情況。1980年8月,中國全國人大常委會決定批準在廣東省深圳市、珠海市、汕頭市和福建省的廈門市設置首批經濟特區的建議。1984年5月,中國決定進一步開放天津、上海、大連等14個沿海港口城市,成為中國首批沿海開放城市,以充分發揮它們在經濟建設中的中心城市的作用,推動內地經濟建設。1985年2月,中國決定將長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和閩東南的廈門、漳州、泉州三角洲地區開辟為沿海經濟開放區。同年9月23日,里根總統宣布實施貿易政策行動計劃,這標志著美國外貿政策開始全面調整,開始由自由貿易轉向公平貿易。該行動計劃要求其他國家必須嚴格遵守國際貿易投資規則,以追求所謂賬面上的“公平”。1986年7月10日,中國駐日內瓦代表團大使錢嘉東代表中國政府正式提出恢復中國在關稅及貿易總協定中締約方地位的申請。1988年4月13日,中國決定設立海南省,建立全國最大的省級經濟特區。同年,美國國會通過《綜合貿易和競爭法》,制定了反傾銷規避、反補貼的條款。1992年中國對外開放再次邁出大步伐,開放了6個沿江城市、4個邊境和沿海地區省會城市、11個內陸省會城市和13個沿邊城市。1995年1月1日,世界貿易組織正式成立,于是中國的“復關談判”轉為“入世談判”。1997年亞洲爆發金融危機,亞洲各國經濟遭受嚴重打擊,紛紛進入大蕭條,打破了亞洲經濟急速發展的景象,世界經濟增長也明顯萎縮,世界貿易額明顯下降,中國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波及。2001年12月11日,中國在經過15年的艱苦談判之后,正式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加速了中國經濟融入世界經濟的步伐,推動了外貿和外資的增長。2008年,美國爆發嚴重的金融危機,導致全球股市遭遇重創,世界經濟增長明顯放緩,多國政府財政赤字增加,部分主要發達國家或地區經濟陷入衰退。2013年8月,中國國務院正式批準設立上海自由貿易實驗區,該自貿區于9月29日正式掛牌成立,嘗試通過貿易、投資和金融等領域的制度改革逐步實現中國經濟的結構調整和轉型升級,這將為投資者建立更為友好的營商和監管環境,培育中國面向全球的競爭新優勢,并構建中國與各國合作發展的新平臺。

附表1 美國總統的任職經歷
信息來源: 維基百科。

附表2 美國國會多數黨的黨派輪替

續表
信息來源: 維基百科。

附表3 美國對中國的特別保障措施調查及占比
數據來源: 世界銀行中國特別保障貿易數據庫(Bown, Chad P., 2016)。

附表4 總統與國會多數黨黨派統一為民主黨、共和黨對中美貿易影響的區別
注: 由表5回歸結果做均值檢驗得來。

附表5 穩健性檢驗: 總統與國會多數黨黨派是否一致對中美貿易量的影響

續表
注: ***、**、*分別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標準差。數據均經過H-P濾波去時間趨勢處理(平滑參數為6.25)。觀測數為32個。

附表6 穩健性檢驗: 總統與國會多數黨黨派統一為民主黨、共和黨對中美貿易影響的區別
注: 由附表5回歸結果做均值檢驗得來。

附表7 總統與國會多數黨黨派統一為民主黨、共和黨對中美貿易影響的區別
注: 由表8回歸結果做均值檢驗得來。

附表8 穩健性檢驗: 總統與國會多數黨黨派是否一致對美國貿易保護的影響
注: ***、**、*分別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顯著。括號內為標準差。數據均經過H-P濾波去時間趨勢處理(平滑參數為6.25)。觀測數為32個。

附表9 穩健性檢驗: 總統與國會多數黨黨派統一為民主黨、共和黨對中美貿易影響的區別
注: 由附表8回歸結果做均值檢驗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