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云積
1
冬天的來臨必定會改變一些東西的。是的,那些裸露在外的,包括山崗、河流,還有樹林、田野,那些包藏在泥土下面的,或者是隱匿未知的一切,都會在冬天里發生著改變,當然也包括白天、黑夜,它們是不能落下的。這改變的一切,總會給人們留下一些記憶。
與此同時,站在太陽底下的我,也在發生著改變。我感覺到孤獨,或者是寂寞,有時候落寞好像更能代表我走進冬天時的心態。我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前面提到過的那些山岡、河流、樹林、田野一樣,都是裸露在外的。不管我身處哪里,那些冬天的陽光會很輕易地擊中我,不用做任何的瞄準動作。因為我持續不斷地行走,那些俗氣的金色光線被我的身體撕裂得支離破碎,我聽到了它們碎裂的聲音,那些聲音輕輕地在我耳邊低語,但我永遠也不會聽懂它們說了什么。
我站在小鎮的街頭,身后就是我的工作單位,一座三層的小樓,外表是橙色的,如同冬日陽光的顏色。黑色的鐵柵欄包圍了小樓,我逃出了它的包圍圈,心里暗自慶幸。做成箭頭狀的黑色鐵柵欄努力地與陽光射下的斜線抗衡著,它們忽視了我的逃亡,或者是我的存在。鐵柵欄外的樹木已經只是剩了枝條,它們在冬天變得苗條,楚楚動人,然而那些風失卻了方向感,在樓道和樹木、高矮不齊的樓房和平房之間奔逃,它們被包圍了,我逃出了鐵柵欄的包圍,卻沒有能力逃脫風對我的包圍,還有陽光對我的包圍。
我的每一個舉動,都逃不過太陽的眼力范圍。走在太陽下的影子,隨時變化,我不知道它們在我的身后會有怎樣的舉動。有時候我會轉過身盯著地上的影子,看看它們和太陽會做什么樣的勾當,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愚弄我,或者恥笑我,它們以為我不知道它們耍的把戲。為了表明我是知道的,我就會干脆背著太陽走,就讓那些影子裸露在我的眼前,此刻,影子變得安分守己,在我的范圍內乖乖地聽從我的指揮。
我走在冬天的陽光下,總是趨于一種近乎瘋狂的狀態,拼命地移動雙腿,努力追尋著太陽的蹤跡,去和它發生一些關系,這種關系能使我內心感到愉悅。因此,我和太陽的每一次親密接觸都感覺到更像是擁在冬天的懷里,嗅著冬天的氣息,這些氣息就在刮過的風聲里,鏈接著一段未知的路途。
那些和我一樣保持行走狀態的人,腳步匆匆地碾過水泥路面,留下雜亂或單調的聲音,然后像時間或者是像水一樣地走遠。他們好像沒有像我這般地關注冬天的陽光,關注他們的行走狀態,他們只是在走著,走過小鎮的街道,走過小市場,走過我身后鐵柵欄圍成的大門。他們走著走著,聲音沒有了,身影沒有了,如同時間或者是流水,消失在未知的季節里,冬天也就跟著一同沒有了。
我曾經想過在去東面的那座山里轉轉,天氣好的時候,它們就會站我的面前,只有在冬天的時候,才有這樣的景象出現。其他的季節,田野里的東西會阻礙我的視線,有時候,那些飄搖在空中的霧靄也會遮住我遠眺的目光。現在我想過去看看它,或者是我能走過去,不用借助任何的交通工具,因為它們就是在我的面前。我能看清它們身上的每一處凹陷,每一處突兀,它們在我雙眼行走的路途上,如果不是它的阻擋,或許我會看得更遠,走得更遠。有時候,路程不是用里程來衡量,需要用時間,還有一個充足的理由,這個理由總是與時間有關。
我想起多年前,那個有月亮的夜晚,一樣的冬天。但是走在有陽光的白晝里,想到黑夜的月光,我感覺到了不相關聯,但它還是固執地牽扯了我的思維,走向它隱匿的深處,在那里得到片刻的安歇。月光很亮,亮得慘白,因此就會有一種愁緒蔓延起來。我行走的時候,會不斷地驚起夜宿的鳥兒,它們宿在村莊的屋檐下,或者是一個草垛里。我很小心地行走,努力不出一點聲音,就像是夜行的俠客一般地行走。但我還是發出了一些聲音,這些走動的聲音驚嚇了它們,它們向我發泄著不滿。畢竟這是冬天的深夜,已經看不到夜行的人,或者是其他的動物,我是一個例外。因為月光誘惑了我,我走出了棲身的屋子,屋子里有燒紅的火爐,它散發的熱量,讓我的內心變的焦躁,我想外面的月亮或許能夠把我的焦躁熄滅。后來我才明白,我的焦躁是因為月亮,不是燒紅的火爐,與它沒有任何的關系。
月亮繼續發著慘白的光,天上的星星也不知道哪里去了,村莊變得安逸,日間的喧囂隨著太陽已經歸隱,或者是人們在關閉門扉的時候,連同那些白日的喧囂一起關在了門外。那些煙囪還沒有休息,它們是酣睡狀態下村莊的鼻腔,還在吐納著這個村子的煙火氣息,讓我們知道村莊是活的,還有一些脈率在不緊不慢地跳動。煙柱是白黃色的,在村子的上空漫無目的地飄搖,它們做了夜間的主角。但我更多地是把它們看做一個個幽靈,在村子的上空舞動,它們的魂靈因為冬夜而變得興奮不已,或是月光本身就具備了這樣一種魔咒的功力。
我一直以一種近乎于瘋狂的狀態在月光下行走,就像是現在我行走在太陽底下,太陽開啟了所有的門扉,門扉里緊閉的喧囂散發出來,和陽光糾纏在一起。但那年的冬天,我是真真切切地在冬夜的月光下行走,我是冬夜的一個意外,我行走在月光的外面,或許是在冬夜的月光下,只是我的影子在行走,月光根本不能將我溶解。我走出村子的時候,只是聽到了一聲狗叫,但我根本就沒有停頓,雖然我并沒有想過去哪里,我就像是那些煙囪里飄出的煙塵,月光也給我下了魔咒,我只是在走,夢游一般地行走,雖然我是清醒的。
夜很靜,月光下只有我一個人在行走。我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聲律清晰而單調,卻也很有規律。它們不緊不慢,月光在我的前方流瀉,我的腳步踏上去,把它攪亂,讓它們在我的身后自行修復我給它們帶來的創傷。我能想象得到,那些銀色的傷口里流淌著黑色的血液,還有一只泛著清冷的光的眼睛默默地注視著我的背影,我抬起頭來的時候,就會很輕易地看到這只眼睛。
現在我更多地是想到了那年冬天月光下的一切,它們并沒有特別的給予我一些深刻的場景,但我還是清晰地記著那晚的月光。第二天清晨,太陽從東面的山里爬出來的時候,我已經離開村莊很遠了,太陽經過一夜的睡眠休整,精神十足,月亮還在,但月光歸隱。我聽到太陽朗照的聲音,或許這不是太陽發出的聲音,我只是錯誤地將那些行走的人制造的或輕或重的腳步聲,還有一些機械的喘息聲,當做了太陽發出的聲音。我在太陽底下轉回身,我想走回村子去,走進那個有溫暖火爐的屋子睡一覺。
今天,當我在冬天的太陽底下行走的時候,才恍然明白,太陽是一個意外,它是黑夜的意外,而我卻是冬天白晝和黑夜的一個意外。
2
我一直保持著行走的姿態,太陽用一種近乎冷漠的視線注視著我,我不做聲,默默地在太陽的視線里穿行,和我一起保持行走姿態的還有一種生命體,或許只是我固執地認為它們是有生命的,它們隱在我的周圍,從不做聲,但我知道它們在那里,它們一直與我保持著聯系,這種聯系,讓我時時想到,最終有一天我也會成為它們的一部分,所以,我就對它們越發的敬重。
一陣風吹過來,但我更愿意說它是走過來的,它行走的蹤跡被塵土描繪得清清楚楚,急匆匆地從我的身后跟上來,還有一些草葉帶動了風聲。因此,這陣風被這些塵土和草葉泄露了要包圍我的企圖,我把腳步加快,并且向路邊靠了靠,為這陣風讓了一條路,然后那些塵土,還有草葉,順著我正在行走的這條土路,很快地從我的身邊走了過去。
我停止行走的時候,面前出現了一座老式門樓,門樓是用青灰色的土磚堆砌起來的。站在這老式的門扉前,我感覺那些逝去的時光,在我的眼前開始晃動,就像是水面生成的漣漪,一波一波地晃,晃得那些舊時光破碎離析。門扉的油漆已經脫落,露出木頭原始的紋理,油漆已經看不出原始的黑,上面覆蓋了一層白色的灰垢,那些黑就失去了明亮的底色,烏突突地顯得骯臟。兩扇門上鑲嵌了碩大的門環,底座是黑鐵做成的,門環卻是黃銅的,經年的摩擦,在我面前透出歲月飽滿的光,那兩個底座就像是門的兩只眼睛一樣,盯著我在它面前做的一切,它們的眼神死板、晦澀,透出慎重的疑問。我試著用手敲擊門環,門環撞擊著下面的底座,發出混沌空洞的回音。
門是虛掩著的,半截門閂夸張地橫在門的中間位置,它試圖阻止我的進入,或者是對我的走近提出警醒。院子里的景象從虛掩的門縫里看得清清楚楚,當門是一堵影壁,上面是一個大大的紅福字,福字很巧妙地用鹿鶴構建出草書的輪廓,幾只小雞仔在院子里跟著老母雞刨土覓食,不斷地發出歡快的鳴叫聲。大約是一棵蘋果樹吧,栽在屋門的東首,結了很多的果子,從枝椏間透出隱隱的黃紅色,院子里很干凈,看得出主人是很愛整潔的。
屋子里沒有人回應,我靜默一會兒,確信沒有聽到屋子里主人的回聲,推開院門向院子里走,門閂把我的右胳膊碰撞了一下,我沒有理會自顧走進去。老母雞與小雞仔們根本無視我的進入,還是在歡快地覓食。屋門比院門要小許多,但款式幾乎是一模一樣,就連現在在我面前的狀態也是一樣的,兩扇門扉虛掩著。我照例還是敲打了黃銅的門環,屋子里還是沒有任何的回聲。
輕輕地推開門,我以為能聽到屋門與門軸摩擦的吱呀聲,但它們是靜默的。屋門打開的時候,那些原來撲在上面的陽光,猝不及防地跌落在堂屋的地面上,從門扇的上方緊跟著就是一些塵土簌簌地掉落下來。它們夸張地擺出各種造型,把陽光描繪得虛幻,且游移不定。我沒有抬腳跟進去,或許是我已經知道塵土會比我著急地跟進——我意料的沒有錯。一股柴草沒有完全燃燒的氣味極快地遛了出來,塵土也一同沖了出來,我被嗆住了,費了很大的力才咳嗽出來,轉過身,抬起頭,眼睛盯著太陽,強烈的光線刺激著我忍不住地打了幾個噴嚏,我趕緊用手遮住發出聲音的口腔,轉過身看到那些塵土又飛了起來,它們應該是受了驚嚇,它們被嚇呆了,在陽光里靜止著,忘記了下落,它們糾結在一起,互相壯膽,或者是在驚恐地商討著如何解決我給它們帶來的災難。陽光一直賴在地上不起來,它們在地上打滾撒潑,把已經滲透到地里的各種氣息攪動起來,這些氣息藏在時間的深處,此刻被陽光輕易地捉住,然后就源源不斷地從屋里竄出來。
屋子的主人不在,屋子的堂間擺放著幾個馬扎,一個圓形的小飯桌在后窗的下面,我踏進去,屋子給了我片刻的黑暗,那些地上的陽光不能把屋子照亮,屋頂沒有扎制棚頂,露出屋子的梁、檁,還有覆蓋在上面的秫秸把子,秫秸把子是黑顏色的,梁檁也是黑顏色的,我想到歲月是否也是黑黑的顏色,把它們經過的所有空間都粉刷成這般模樣。我拿了一個馬扎,就坐在堂屋的黑里,我等著這個屋子主人的回來,他們的門戶沒有落鎖,說明他們走得不遠,應該是會很快回來的。
陽光還是源源不斷地涌進來,挾帶了秋日的暖,撲進這間老屋。我注視著陽光涌進來的模樣,那些塵土就在陽光的跑道上游離。我的思維已經開始出竅,靈魂還在原地停留。我就在這些糾結不清的塵里等待,直到老屋主人回來,他們說,看你風塵仆仆地回來,我們卻不在。是的,我帶了塵土回來,但我更像是一粒塵土,就在太陽底下把陽光描摹得清清楚楚。
這樣的一幅場景,我曾經很多次地看著它在我的面前重現。這些重現的過程,有我不經意地和它相遇,也有的是我刻意地尋找它的存在。我與它的每一次相逢,都會使我忘卻整個世界的存在,包括我也隱于未知的空間,只留了它們在陽光下慢慢地移動,從這束光線,移動到另一束光線,而我就盯著它們出神,它們不慌不忙地移動,悄悄地移動,根本就無視我的存在,它們移動的樣子更像是下落,下落的過程是如此的美妙,那些光線就會變得時而清晰,時而迷蒙。
我知道,它們是塵,它們終究會下落到應該去的地方,在那里緩緩地堆積,不斷地更換它們的模樣。這個堆積的過程非常地緩慢,且艱難。有時候,只是空氣的隨意顫動,就會把它們再度揚起,大多時候,它們是不被注意的,就像是現在盯著它們出神的我一樣,只有在光纖從適當的角度投射過來時,才能看到它們的存在,雖然,它們一直包容著我,我在它們的身邊走來走去,有時候也會跑來跑去。
我行動引發的空氣流動,形成了一個強大的力量場,它們在這個場里涌動,像極了一個漩渦吞沒了它們的形體,然后從另一個平面的空間竄出來,凌亂、破碎。從靜止開始,經歷過凌亂、破碎,然后再回到以前的靜止狀態。不,是緩慢地移動,或者是緩緩地飄落,然后在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歸隱。
3
春天的風始終保持著無休無止的奔跑狀態,它好像要追趕著什么,無盡的遠方對它同樣也充滿誘惑。它的目標專一,不假絲毫的猶疑。它只管奔跑,奔跑的過程有時候會出現停頓。我曾懷疑過春天的風是有思想的,它如人類般必須要為下一步的奔跑做一個周詳的計劃。你看,山色開始朗潤,樹木的枝干變得柔軟,流水在山腳萌醒,草芽呢?草芽已經開始在春風里搖旗吶喊。
當然,這僅僅是我的意想。我還在一座小城里蜷居。早起打開單元門,太陽還沒有出來,只是明亮的天色傾瀉下來。沒有風,但春寒尚在,重重的單元鐵門相互碰撞,在我的身后發出巨大的聲響。
我蜷居的單元樓在小城的中心地帶,以前這里是這座小城的北關。說到北關,此地肯定是舊時小城的邊緣地帶。小城應該擔得起一句古城的。自發鋪至今已有幾千年的歷史,它的奔跑丟棄了太多屬于自己的特性,及比如外在的鼓樓、府衙、文廟、牌坊林、古城墻,等等,以一座古城所能想象到的所有的古建筑;內在的比如敦厚、認知、習俗、文脈,等等,以傳承為根基的所有旨在育人的思想精髓。
這一切的遺失,有人為,有戰亂,有自然災害。這一切的客觀原因都是以人禍為伏筆。現在古城墻早已消失,它想保護的已經無存。今天的小城是一座新興的小城了,小城的新已經徹底擯棄了傳統文化的精髓。
我從鄉村遷居小城時,小城于我的陌生感大過我對鄉村的疏離感。不否認,小城的陌生對我是新鮮的。久居鄉村如溫水里的青蛙,每一點細微的改變都是在悄無聲息的過程中,感覺那些改變是理所應當的,沒有感覺到這些理所應當是否具有合理性。也只是在今天,在我遠離鄉村的計算單位不是以里程,而是以時間為單位時,才驀然心驚。
在我久居小城偶爾回老家的時候才發現小村給我的影像是斷裂的,每一個記憶中小村的影像與當下的影像都不能銜接到一起。如同少時看的鄉村露天電影,老舊的拷貝會從一個影像直接跳躍到另一個無關的影像里。有時是一句話與下一句話之間的銜接出現斷裂,他們說著讓我們摸不著頭腦的話;有的是一個動作與下一個動作的銜接的斷裂,影像很快地轉換,剛才的手剛要開始的動作,直接跳到手的動作正在結束。但我們還是看得津津有味,中間缺失的拷貝我們用不甚睿智的腦汁給它填充任何的想象中的故事與影像。
每一次回老家,必定要經過村頭的理發屋,屋外的廊柱上掛有一面用竹竿挑著的紅幌子,上面用黑墨汁寫著“理發”二字,紅幌子在風里不斷兀自擺動。理發屋也是這一區域的候車點。從市里發過來的班車到這里便是終點,從鄉村開往市里的時候又是始發站。理發的是秉承著傳統技藝的老人,屋外是圍攏的一幫老人談天說地。上午的陽光熱烈,傾斜到每一個老人的身上。
母親尚在時我還居鄉村,小城只是為了某一件事才偶爾去一次。直到有一天,母親從這個小村走失,再也牽不到母親的手時,我開始蓄積能量向小城出發,小城的北關便是我的棲息地。我到北關的時候正是春天將盡,在我居住單元樓的北側有一堵院墻。院墻在此的時間應該很長了,墻面生了苔衣,時間使它們變成了黑灰色。脫落的墻縫里生出一株梧桐樹,儼然是一株大樹的模樣。它的根部先是從墻縫里傾斜出來,然后再直直地向上,向著有光的地方生長,葉芽還沒有完全開放,花蕊已經放出淡紫色。幾日后,我經過這株梧桐樹的時候,聞到了梧桐花的清香,地面上散落著幾枚萎縮的梧桐花蒂。
差不多每個月都要回一次老家,老爹尚在,兄長照顧他的起居。一個月的時間不可謂長,每次回家,便會發現理發屋外有些老人不在。回家問起,便是已經從這個鄉村走失。他們與鄉村場景的斷裂不同,鄉村的場景是一個不斷更新的過程,他們的走失是代表一個鄉村時代的沒落。直到有一天,老爹也從鄉村走失,我才發現,鄉村已經徹底不屬于我,我只是一枚從鄉村這根藤上結出的瓜,還沒有成熟,尚青澀,便自己從鄉村的藤上扭斷。我帶著從鄉村孕育的血脈,四處尋找一個能讓我寄居的安逸之所。
現在,我依舊在小城里行走,但遙想著久已疏離的鄉村,看著流逝的時光漫過四季,還有那些遠方,在無窮的地方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