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穎倩

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中,出現(xiàn)了許多文物修復師。他們日復一日地忍受著枯燥,在文物面前一坐便是一輩子。宮廷鐘表修復師王津,6歲進入故宮,修了40年鐘表,沒換過工作。他嘗試過用8個月的時間,修復一對乾隆皇帝鐘愛的銅鍍金鄉(xiāng)村音樂水法鐘;青銅組老師傅王有亮曾掙扎過想離開,最終被青銅文化牽動,依舊留守在故宮這片方寸天地,一待就是30多年;書畫修復組的徐建華師傅,退休后重返故宮,想把畢生的技藝傳承下去。
守得住寂寞,才開得出繁華。正是有了他們的堅守,才有了物華天寶重見天日的一天。在一墻之隔的故宮之內,他們續(xù)寫著中華文化的華麗篇章。
唐代張祜有詩云:“精華在筆端,咫尺匠心難。”真正的匠人,對手中作品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每一道工序,都有著近乎嚴苛的追求。專注與堅守,就是他們的信仰。他們選擇用最簡單的方式過一生,擇一事,直至終老。在日復一日的簡單重復中,他們用時光織就了一件件傳承世間的瑰寶。
日本頂級木匠大師秋山利輝創(chuàng)辦了一所木工社。40多年過去,在秋山木工社走出來的工匠僅50多位。秋山有著嚴苛的招生標準,用8年的時間來考驗一個學徒的初心和人品。他在《匠人精神》提到,這些學員學習的4年期間,要住宿,只有每年的盂蘭節(jié)和過年時與家人見面。不管男女,都需要剃光頭,穿木工社的制服。每天,在5點之前就要起床,晨跑后做料理。7點,所有人參加朝暉,確認一天工作,背誦“匠人須知30條”,而后各自去車間學習工作,直到太陽下山才結束。在他的木工社,社員不能用手機,不能談戀愛,如同苦行僧一般修行。他認為,只有當一個人聚焦在當下,才能喚醒本心。長期在一件事情上磨礪,才可以大放異彩。生活回歸簡樸,斷絕向外求索,才可以讓本心的源頭活水重現(xiàn)。最終,在這里畢業(yè)的人都會成為超一流的木工大師,成為日本木工界的頂梁柱。
秋山利輝在《匠人精神》說:“把簡單的事情做到極致,功到自然成,最終止于至善。”最寶貴的東西,都是需要用歲月去打磨的。假如我們做不到像大師們那般嚴苛也不要緊,至少要學會堅持做好一件事情。如此,在平凡的歲月,我們也能看見自己用時間塑造的全新自我。
在一個音樂交流會上,見過一位大師彈古琴。我不是內行,只是湊湊熱鬧,聽不出好壞。當全場安靜下來的時候,大師旁若無人,用他靈巧的手指在調音。他調了許久,卻不開始,仿佛我們這些看客都變成了一堆石頭。2分鐘后,大師氣定神閑地開始彈奏。他的指尖在古琴的7根弦上來回撥弄,指下時而有如烈烈風云,時而又如高山流水。縱然是不解音律之人,也意興悠悠,心曠神怡。此刻,琴音彌漫在整個空間,意境悠遠而綿長。想起《列子·湯問》對優(yōu)美旋律的描述“余音繞梁,三日不絕”,就是這個意思。有知情人悄悄告訴我,大師從5歲開始師從名師,每日不間斷練琴,用了40年,方有今日之成就。
紛繁的世界里,我們有太多的選擇,以至于把時間都分散到各處。若是我們能把時間都集中在做好一件事情上,相信大部分人都可以成為這個世界的頂級匠人。格拉德威爾在《異類》中寫道:“人們眼中的天才之所以卓越非凡,并非天資超人一等,而是付出了持續(xù)不斷的努力。”1萬小時的錘煉是任何人從平凡變成超凡的必要條件。實際上,這些大師付出的,遠遠不止這1萬小時,所以他們能站在技藝的頂端。在大千世界里,我們都開始變得浮躁,不再愿意為一件事情,付諸所有的時間和努力。相較于大師們一生只做一件事情,更多的人選擇頻繁跳槽,追逐名利。正是這種差別,拉開了平凡人與匠人的距離。
每個人的天資都差不多,那些舍得花費一生專注一件事情的人,對自己的要求更高,這就決定了他能走得更遠。李宗盛在《致匠心》里說:“我們要保留我們最珍貴的,最引以為傲的,一輩子總是還得讓一些善意執(zhí)念推送往前。我們因此要試一試聽從內心的安排,專注做點東西,至少對得起光陰歲月。”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