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華

10年前,我住在一棟樓的頂層,夜晚時分,樓道幽暗,跺腳、擊掌、呵呵都可以讓聲控燈亮起來。有一次,我用盡十八般武藝,燈沒亮。于是,我大喊“要有光”,燈隨即亮了。
每個人都有這樣的高光時刻吧?尤其是身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的我。近來在課堂上,面對著一群求知若渴的孩子們,因為天氣熱,他們確實有點兒渴,我也覺得自己是救世主:講課講到蹦出某個音節(jié),突然雷聲大作,激昂的話音剛落,天花板上的燈就亮了。學生們默契地在座位上發(fā)出“咦”這樣的贊嘆聲。然后,我顯出謙虛的樣子:“沒事兒,沒事兒,我們都是一群用上帝視角看世界的人?!?/p>
開學季,少年們背著行囊來了。抽簽決定班級,我的班上剛好有66個人,男女生各一半。但住校生有45人,這就意味著大部分孩子面臨著與家人的分離。不管是短暫的一個星期,還是長久的一個學期,這些浸透分離的日子,是必須承受并且需要獨自點亮的日子。青春就像一根燈芯,汗水、淚水就是燈油。到了陌生的地方,很多人都會想家。
軍訓期間,生病、暈倒、受傷的事情發(fā)生了。我的母親繼承了正骨大法,我卻絲毫不懂醫(yī)術,但也用一包紅糖就把腸胃炎的女生治愈了。還有一個高大的女生,有一天晚上給我交來了3份退學申請,一份給學校,一份給年級組,一份給我,還真是縝密。給她幾天的緩沖時間,我回想起了那些因為種種原因輟學的同學,他們無一例外都走了更加艱難的路。然后用破繭成蝶這樣簡單的小故事開導她,她竟然想通了。我看著一個女生,臉色蠟黃,眼皮一點點耷拉下去,然后暈倒了,同學馬上攙扶著她。我來不及吃的早餐,喂給她吃下去。我不知道這3元錢的早餐帶去的是什么,但我知道,這些柔情本不可能如此自然地發(fā)生在我身上的。我的同行蔡蔡、春香,在我有事離開的時候,幫助我照看那些遇到難題的小朋友們。
每天傍晚的跑操,我班的那些女生都聽我的:“美女都是狠角色?!睆臎]有一個溜號,更沒有人找過借口,都在跑。而且這些小美女都有曬不黑的體質,她們沒有惹我生氣,也沒有讓我失望。當我在滿頭大汗地擦著那塊弄花了的白板的時候,被叫了出去,還有一片字符殘留在那里。等我回到教室,一整塊白板已經擦拭得潔白如新,一問,原來是建梅一點點擦干凈的。她坐在第一排,微笑著不說話。后來擔任了寢室長的她,宿舍從來沒有被扣過半分,我想,這樣的寢室長定然是負責的,也是令人放心的。還有每天清晨與傍晚時分,光芒照射籃球場上那群忙碌的身影,宏祥風雨無阻,帶著大家把校園打掃得干干凈凈。教師節(jié)的花朵,至今盛開在我的桌面上,塑料的玫瑰卻能夠長久地留存。我們把每一件事情,都盡力做到最好。哪里做得不好,痛下決心改變。
光,徐徐照進來。偶爾,我也會犯迷糊,把男生安排到女生寢室,把時間肢解得更加支離破碎。有時候,覺得我這樣的堂堂文藝女青年,不必如此蓬頭垢面吧!有時一天只吃一頓飯,有時睡眠不足5個小時,體重下降了10斤;偶爾,那幫小朋友也會犯迷糊,不是上課打瞌睡、開小差,就是自習課閑聊天,還有遲到了踩著貓步進教室的主。作業(yè)不按時完成,分數低得嚇人,奶茶妹妹們零食不離身;偶爾,家長也會犯迷糊,他們因為種種原因,疏忽了對孩子的陪伴與關心。最近,我使勁地批評那些犯錯的小朋友,從未招來怨恨。我經過的地方,方圓八百里讀書聲,又一次覺得能在關鍵時刻主宰一群人的命運,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
我想起了明代的歸有光,這位在科場上郁郁不得志的前輩,大部分時間都是教書先生。多年來,我也漸漸回歸到教書的狀態(tài)。我只是短暫路過,但相信有光的歲月,會帶來不一樣的意義。光輝歲月,如歌詞里寫的:“讓我再次看到,你那燦爛的樣子。”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