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貿易“休戰”？哪有那么簡單！

○ 文／楊國豐

中美貿易摩擦休戰只是美國出自利益考量的戰略調整，其立場和意圖并未改變。

12月1日，習近平主席與特朗普在G20峰會期間就中美經貿與合作達成重要共識，雙方將停止加征新的關稅，以達成互利雙贏的具體協議。這也使歷時半年多的中美貿易問題迎來轉機，由此，很多人樂觀地認為本輪中美貿易摩擦會就此“休戰”。筆者認為，目前還只能看作是“中場休息”，接下來會怎么走還有很大不確定性，現在持樂觀態度還為時過早。

休戰只是出自戰略調整

近兩年，中美關系和中美貿易已經成了美國政府選舉的必談話題。此次也不例外，從特朗普警告將對中國商品進行“301調查”到“習特會”達成共識，這個時間段正好和美國的中期選舉吻合。在中美貿易分歧中強硬了半年多的特朗普政府此次愿意重新開啟雙邊協商，很大程度上是共和黨根據中期選舉結果做出的策略調整。

一方面，中期選舉已經結束，通過展示對中國強硬態度造勢的需求暫時可以告一段落。特別是縱觀中美貿易較量的這段時間，美國方面的“損失”要更大一些，不但沒能改善美國在中美貿易中的逆差問題，反而是變得更差了。統計數據顯示，2018年第三季度，美國向中國的出口額降至293億美元，同比減少了7.6%，從中國的進口額則同比增加了7.5%，至14500億美元，逆差高達1156億美元幾乎創造了近十年的最高紀錄；從貿易商品的變化來看，美國對中國的農產品出口下降了80%以上，油氣出口則幾乎歸零。共和黨人意識到單純增加關稅并不能解決問題，從長期發展考量，有必要讓中美貿易重回到正常軌道。

另一方面，在剛剛結束的中期選舉中，共和黨雖然進一步鞏固了在參議院的地位，但民主黨卻以較大優勢重新控制了眾議院，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中美貿易戰”這張牌的效果并沒有特朗普和共和黨預想的那么好。CNN公布的10月29日至11月4日的調查數據顯示，特朗普在很多具體事務上支持率都在走低，對外貿易方面尤為明顯。有超過50%的受訪者對特朗普的外貿政策表示反對，持支持態度的只有38%，對特朗普的總體支持率也降到了40%，其前任奧巴馬在首個任期內中期選舉前的支持率為45%，除特朗普外的美國歷屆總統在此時的平均支持率為55%，特朗普是美國歷任總統中首個任期中期選舉前支持率最低的。有“美國共和黨造王者”之稱的科克兄弟主導的一份研究報告稱，貿易摩擦若持續進行，明年將以消費價格上漲、工資降低和投資回報減少的形式導致每個美國家庭損失2400美元左右；經濟發展是當前特朗普執政的基礎，若喪失此優勢，特朗普連任則會受到威脅。貿易逆差和執政地位二者孰輕孰重，特朗普和共和黨比誰都清楚。

美國強硬立場和意圖沒變

雖然中美元首會晤為貿易摩擦按下了暫停鍵，但美國的強硬立場和意圖并未改變。

一方面，習特會后，中美雙方將進入為期三個月的談判，我們不妨看一下特朗普確定的美方團隊成員。領隊是有著“貿易沙皇”之稱的萊特希澤，此人一向以強硬著稱，在美日貿易戰時曾迫使日本簽下《廣場協議》，成為日本經濟由盛轉衰的轉折點，美國剛剛與墨西哥和加拿大簽訂新的貿易協議磋商也是由其完成的，其在對中美貿易問題上一貫主張加征更多關稅，以增加談判籌碼；白宮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庫德洛也參與此次談判，他也是特朗普團隊中對華鷹派的代表人物之一；美國財政部長姆努欽將處理談判中的金融與匯率問題，他是目前特朗普政府中少有的鴿派人物之一，上一輪中美貿易磋商便是由他帶隊。從此次美國團隊換帥不難看出，雖然特朗普表現出了向解決中美貿易爭端的態度，但美國在整個事件中的立場并未改變，反而會變得比之前更加強硬。

另一方面，中美領導人定下貿易摩擦休戰基調當天，前方便傳來不和諧音符。華為公司CFO、任正非之女孟晚舟12月1日在溫哥華轉機時被加拿大當局代表美國政府逮捕，理由是“試圖逃避美國對伊朗的貿易禁運”，與中興事件如出一轍，所不同的是中興違反美國對伊朗貿易禁運是“證據確鑿”，而對于華為，美國僅僅只是“懷疑”而已。縱然如此，美國還是向華為“開刀”了，這表明美國發起本輪貿易摩擦更深層的意圖是打壓我國的高新技術產業，這一目的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也不會改變，這也決定了接下來的中美貿易磋商將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最終結果變數橫生

一方面，中美首腦會晤為解決雙方貿易問題定下了90天的協商期，接下來的90天內雙方各自能做出多大讓步是決定中美貿易摩擦走向的關鍵。目前來看，美國為新一輪貿易協商所設定的議題中暫時不含有與《中國制造2025》有關的內容，我國也暫時擱置了這一議題。這表明雙方都希望盡量不在核心立場上有直接沖突，避免無功而返。由此，大量增加對美國農業、工業和能源等領域的進口，以減少兩國間的貿易差；擴大對外開放；提高對知識產權保護等方面的要求比較高。但要達成共識需要雙方都做出一定程度的讓步。另一方面，“隨性、善變”是特朗普執政的一貫作風，從其上任以來的屢次“退群”就可見一斑。今年5月，中美雙方曾一度就貿易問題達成“停戰”協議，但協議簽署僅9天后，美國就單方面宣布對價值500億美元的中國商品加征25%的關稅，因此未來三個月內雙方團隊即使能達成協議也不能認為本輪中美貿易問題就徹底解決了。

●●中美貿易摩擦只是“中場休息”，角力仍在繼續。● 供圖/視覺中國

另外需要注意的一點是，在對中國“貿易戰”問題上沒有共和黨與民主黨之分，本輪中美貿易摩擦雖然是由共和黨挑起的，但民主黨總體為支持態度。民主黨主要高層之一的舒默曾公開表示，特朗普各項政策中唯一不那么反對的就是對華強硬，而且還認為特朗普還不夠強硬，并曾警告特朗普“與中國簽貿易協議時不要出賣美國”。在中興事件中，當特朗普政府決定“放過中興”后，在參議院推動恢復對中興制裁的四名議員中就有兩名是民主黨籍。因此，即使中美貿易摩擦對美國經濟的反噬最終導致特朗普連任無望而使共和黨失去執政地位，中美間的貿易分歧還是會繼續下去。

貿易摩擦還會繼續●但影響漸小

不可否認的是，美國在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的經濟和技術快速發展中起到了積極作用，但隨著我國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并更多的參與全球事務，中美之間沖突比合作更多了，這主要是中美經濟的核心利益沖突造成的。一方面，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發展的成果有目共睹，整體產業結構和技術實力不斷提升，能走出國門的不再只是鞋子、衣襪等勞動力密集型產品，高鐵、軍工、人民幣國際化、“一帶一路”倡議、亞投行等無一不表明我國正具備影響全球市場的能力。另一方面，借助《中國制造2025》，我國的科技實力和創新能力正逐步增強，可以為我國在全球市場中開拓更大的發展空間，例如以華為為代表的中國通訊企業在5G方面已經走在世界前列，具備與美國和歐盟“并駕齊驅”的能力，為我國通訊產業發展開創了更大的領地。在本輪中美貿易摩擦中，美國正是從這兩方面施壓。一是以貿易順差為由頭，擠壓我國在對外貿易中的出口空間，借此達到削弱我國在全球市場中影響力的目的；二是出臺針對《中國制造2025》的限制措施，壓縮我國在全球供應鏈中的上升空間，中興和華為事件就是很好的例子。

對于核心利益，我國政府的立場是明確的，“不會拿核心利益與美國做交易”，但這并非意味著中美間的經濟沖突是不可避免的。從此消彼長的角度來看，中美之間的沖突是根本性的，中國影響力的上升必定意味著美國影響力的下降，如果從這方面看待中美沖突，雙方注定要打個你死我活。但如果換一個角度來看中美沖突，特別是經貿沖突并非無解。中美貿易差和貿易分歧存在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為什么這一次的影響會如此之大呢？特朗普決定就貿易問題向中國“發難”后，除了班農等一些歷來主張對華強硬派的人外，一些此前比較溫和的階層立場也發生了轉變，使得這次貿易分歧的影響被擴大。后面這些人立場的轉變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對我國的市場機制還存在誤解，通過更加開發的市場機制是完全可以使其轉變立場的，我國政府目前也正在采取這樣的措施。習主席在博鰲論壇和首屆國際進口博覽會上都明確表示“中國開放的大門不會關閉，只會越開越大”。但這將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屆時美國國內和國際社會上將會有更多的人了解和正確認識我國的市場機制，在中美貿易問題上的立場也會逐漸改變，因此未來中美的貿易沖突還會繼續，但影響肯定會越來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