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田守作品的聽覺符碼

王傳梅

（作者單位：遼寧大學廣播影視學院）

1 獨白勾勒敘事情節

獨白是影片人物在畫面中對其內心世界的自我表達，是直接訴諸觀眾聽覺的，它著意于透析任何人也無法從視覺形象上可見到的人物的心理狀態和內心意象。獨白的敘說與畫面顯現的內容、節奏、氣氛、情感傾向相對應或相反叛，故事中人物的心理狀態與主體情緒有力地予以顯露。獨白的訴說與影像的流動相對應時，獨白對畫面起到闡釋、補充、揭示的作用；獨白的傾吐與影像的表露相反叛時，獨白對畫面具有一種解構與顛覆意味，產生一定的喜劇效果或引人深思的意蘊。細田守善于用獨白勾勒情節線索，推演敘事形態。《狼之子雨與雪》以雪的獨白描摹花與狼人相識、相戀、結婚且孕育兩個孩子，狼人離世，花獨自撫養兩孩的漫長敘事過程。雪的訴說在劇中起著彌足重要的作用，雪的話語與影像的表達是相呼應的。再者，細田守對獨白的吐露與影像的表達相反叛的境況，形成一種解構意指?！洞┰綍r空的少女》開篇，紺野真琴以獨白的方式串聯7月13日早上到教室后她經歷的一系列事跡。真琴內心敘述為“雖然常有人說，人若倒霉時連喝水都會嗆到。但我一直覺得那不關我的事，因為我的運氣還算不錯”。畫面呈現的是真琴悠然自得的心情，隨即老師宣布臨時小考，激起她及其他學生們的抵觸心境。此處的獨白看似無關痛癢，實際與畫面產生反差，獨白語調平靜且舒緩，畫面是真琴等學生們驚惶的表情，為后續影片敘事推演作鋪墊。言語里透露運氣尚佳，但畫框里展現遭遇極不情愿的臨時小考，小轉折點初露端倪，暗伏影片后部段落的大轉折。獨白為“話雖如此，但我的運氣還是算好的。除了運氣好之外，第六感也很準，多虧如此，成績還算可以。雖然頭腦不是很聰明，但也不算是笨蛋，不算是笨蛋”，畫面內容是老師詫異的神情和真琴卷子空白的鏡頭組接，與此番內心寫照形成對比，表達出一種喜劇性效果，叫人忍俊不禁。獨白還逞強地解釋道“剛才這個狀況是例外”，緊接著烹飪課上敘述“雖然手腳稱不上是很靈巧，但也沒有笨拙到讓別人當笑話看?，F在回想一下，自己也沒搞出過什么會讓自己感到沮喪的失敗”?！皠偛胚@個狀況也是例外”“平常我做事還算謹慎，所以沒有受過很嚴重的傷。也不曾卷入復雜的人際關系……”這一系列的內心獨白的講述與現實畫面的展現完全相反，建構了富有顛覆韻味的別致喜劇感，為真琴擁有穿越時空的特異功能重塑事件提供了敘事動力與注腳。獨白勾連的成長軌跡與現實圖景大相徑庭，奠定影片清新、詼諧的定調，預示影片接續會出現反轉，傳達女主角樂觀、直率、男孩子氣的情感情緒與性格氣質。

2 旁白架構異態景象

旁白是電影中一種人聲表達方式，導演擷取畫外音的體例和旁觀者的視角，對電影中的人物身份地位、敘事情節和人物心理世界予以闡釋、表述和評論的話語機制?！断娜沾笞鲬稹放暻宕唷⑹婢彽貙雘z網絡虛擬世界，介紹oz世界的登錄方式，設定虛擬形象在oz里購物、交流、運動，支持商業環境和新開事務所，可辦理各類事物和手續等oz世界的特質。旁白以長達三分鐘的開場描述了神奇且一應俱全的oz世界，構建了另類的奇幻景象?！豆治镏印烽_頭以熊熊燃燒的火焰伴隨雄渾大氣的音樂、滑稽怪誕的語調介紹澀天街的基本境況，敘說故事發生的前情“選新宗師”，概述影片澀天街中主要人物豬天王、熊徹的性格特征，設置懸念，引發觀眾遐想。細田守動畫電影中的旁白主要是承載著交代敘事空間環境、架構異態景象的功能，而在現實場景中啟用獨白傾訴心聲。

3 蟬鳴突顯夏季物語

日本電影創作者沉迷于托物言志、融情于景，更沉浸于自然季節的更替，或象征時間的飛逝，或積聚抒情性、詩意化的影片情緒，或執著四季之中一季的景觀展覽。季節物語在日本影片中被寄予了深厚的內在涵義，成為滿含詩意思想和民族品性的藝術表述方式。動畫電影導演細田守執迷夏季具象的描寫，在聲效元素上也有季節物語典型的蟬鳴響徹人物所處的空間環境。細田守的夏季象征性物象與蟬鳴有機結合，形塑了不同于觀眾印象中浮躁與無序的夏日，而是寧靜且抒情的夏季?！洞┰綍r空的少女》真琴、千昭、功介三人一起操場打棒球時，不絕于耳的蟬鳴突顯夏季季節特征，使觀眾的思緒飛躍到如夢似幻的高中時代。《狼之子雨與雪》中花戴著帽子頂著烈日在田間耕作時，蟬鳴為花堅韌的精神和生命的激情喝彩；《夏日大作戰》陣內翔太搬冰塊給已逝去的奶奶降溫時，蟬鳴詠唱家族之愛和生命得以延續的頌歌；《怪物之子》熊徹指導九太刻苦訓練時，蟬鳴是生命成長中歷練與苦痛的吶喊。蟬鳴明確告知觀眾這是夏季發生的愛與生命體驗，點燃生命意義的璀璨。

4 配樂構造敘事張力

配樂作為電影聲效元素中十分重要的組成部分，它所表現的內容雖然不如視覺形象那么具體精確，但在情緒情感的浸潤上有獨特的藝術表現力，使其他藝術望塵莫及。電影中的音樂，需要思索影像造型的整體風格和聲畫互動關系。

中國電影美學奠基人鐘惦棐曾說：“電影音樂是電影的有機構成之一，是電影中的一個極為活躍的因素，是空間藝術的時間走向，是故事情節中屬于情緒渲染與凝結的產物，是電影美學中的獨立篇章?！盵1]細田守作品中的配樂在敘事進程中，制造敘事張力，營造特定的電影氛圍，襯托人物的心理情緒。《夏日大作戰》中小磯健二收到oz世界發來的數字序列，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通宵解出密碼，音樂詭異、飄忽，預示著后續敘事的發展走向，寓含不祥之感。同樣，在這部影片里，健二被認定為“愉快犯”，翔太開車將他送出宅邸時，懸疑、緊張的快節奏樂調響起，與畫面表現oz系統被入侵造成虛擬與現實世界的嚴重混亂的局勢相契合，戲劇沖突在此處得以強化，營造焦慮、不安的氛圍，感受劇中人心惶惶的情緒?！豆治镏印坟i王山與熊徹為當選新宗師而決斗時，音律是快速、激昂的，強調矛盾沖突，渲染比賽競技的激烈氣氛。其實，細田守的每一部作品的音樂都是精心配置的，時而清新舒緩，時而激蕩高昂，都完美地與影畫映像貼合。

5 結語

細田守導演在敘事語言上獨具匠心，精致獨特的影像造型，構思巧妙的聽覺符碼，充盈著影片的每一畫格，共同構筑一部部“細田守”式動畫電影。他聲效元素中的獨白巧妙地參與敘事、推動敘事情節演進、奠定影片的定調、刻畫人物性格氣質、揭露人物主觀心緒；旁白建構了一個個迥異于人類現實世界的虛擬境地，使觀眾快速直抵夢境；蟬鳴尤為顯著地體現他對夏季著迷與癡狂和對旺盛生命力的體悟；配樂構造強烈的敘事張力，強化敘事沖突，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