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跨媒體敘事特點研究

陳 容

1 跨媒體敘事：一種理想的“講故事”范式

詹金斯在《融合文化：新媒體和舊媒體的沖突地帶》一書中以電影《黑客帝國》為例，這樣定義跨媒體敘事：“我把《黑客帝國》現象當作跨媒體敘事來描述，這樣一個跨媒體故事橫跨多種媒體平臺展現出來，其中每一個新文本都對整個故事作出了獨特而有價值的貢獻。跨媒體敘事最理想的形式，就是每一種媒體出色地各司其職、各盡其責——只有這樣，一個故事才能以電影作為開頭，進而通過電視、小說以及連環漫畫展開進一步的詳述。”[1]沃卓斯基先用電影吸引人的眼球，然后用不同的媒體將一個“元故事”擴展開來，各媒體利用自身的技術偏向、媒體特性進行不同敘事，最終形成一個完整、龐大的故事。這是一種理想的講故事范式，在實現開發者利益最大化的同時滿足了受眾的參與感，一舉兩得。

2000年，根據網絡小說《第一次親密接觸》改編而成的同名電影在中國臺灣地區上映，盡管該片反響平平、藝術質量欠佳，卻就此拉開了中國網絡小說改編電影的序幕[2]。《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以唐七公子的網絡玄幻小說為基點，主要講述青丘帝姬白淺與九重天太子夜華的三生愛恨糾葛的故事，圍繞這個故事展開的敘事衍生出多種媒體產品——電影、電視劇、書籍、漫畫、游戲等，自2008年推出以來，各語種版本銷量已突破110萬冊，是行業平均銷量的183倍；其同名改編電視劇自2017年1月30號上映，在2月跨屏電視劇收視排行榜中均位列第一；同年8月3號上映同名電影；2018年1月19日由百文影業出品的古裝網絡玄幻輕喜劇《十里桃花后轉》在愛奇藝播出；其漫畫和手游正如詹金斯所描述的一樣“電影和電視可能擁有多樣化程度最高的受眾；連環畫和游戲的受眾面應該更窄”。由此可以看出，《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具有極大的研究價值，雖然其口碑不一、爭論尚存，但并不阻擋其跨媒體敘事過程中對其他影片的借鑒和引領作用。

2 網絡小說、電視劇、電影的媒介及敘事特點

尼爾·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中強調：“表達思想的方式將影響所要表達思想的內容。”[3]《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在符合跨媒體敘事多線索、多人物、百科全書式的前提下，表達方式存在以下特點。

2.1 網絡小說：文字符號，打破時空界限

網絡小說共25章，以白淺化身凡人素素渡劫，懷有太子夜華骨肉初上九重天為開篇，吸引讀者，埋下眾多伏筆，文字符號屬視覺本位傳播，強調視覺偏向，但這種偏向也導致讀者極易受外界干擾，很難沉浸其中，以網絡為載體打破了時間和空間的界限，卻也導致思維的不連貫性及時間的碎片化。網絡小說敘事存在以下幾個特點：

2.1.1 第一人稱為主，增強帶入感

前傳愛恨之間、楔子青丘白淺以及番外是以第三人稱描寫，其余第一章到第二十三章均以第一人稱（女主人公青丘白淺）的方式描寫，帶入感更強，身份融入更真實，想象力更豐富，讀起來更加感同身受，這是電視劇和電影所無法替代的。

2.1.2 倒敘眾多，連貫性較差

以白淺化身凡人素素渡劫，懷有太子夜華骨肉初上九重天為開篇，然后講述渡劫結束后白淺上神的經歷，而按照時間順序最早的司音神君則均以回憶的方式呈現。第五章大紫明宮、第六章鬼族之亂、第十四章墨淵當年均是整章回憶，其他很多章節也都不斷在回憶補充，一個完整的故事在碎片化的時間里觀看，就變成了無數個小故事，符合現代人碎片化的作息時間，但整體連貫性較差。

2.1.3 番外補充，增加可讀性

番外也稱之為“外傳”，一種是對正文做補充，另一種是將故事中的人物另作處理開辟出新的小故事，在全文結束之后，作者增加了六個番外。

其中番外一：一生劫；番外二：所謂征服；番外三：所謂桃花；番外六：歲歲年年，四個番外是對正文的補充，番外四：所謂桃花；番外五：所謂大名，則是以主人公阿離、白淺及夜華衍生出的小故事。無論是穩重的夜華與兒子阿離吃醋爭其母親，還是兒子阿離被氣得離家出走，輕松而搞笑的文風，讓整個故事意猶未盡，增強了可讀性。

2.2 電視劇：視聽符號，受時空限制

電視劇共58集，麥克盧漢曾說：“只有一種媒介成為另外一種媒介的內容，他的效果才強大而持久。”[4]電視劇是在小說的基礎上改編的，所以有一部分屬重復敘事，但在元故事基礎上也有諸多創新，敘事方式也大有不同。

2.2.1 順敘為主，便于觀看

電視屬視聽符號，追求視聽效果，電視本身自上而下的傳播模式，且不宜挪動的屬性，要求受眾觀看時需定時定點，電視劇的受眾年齡主要集中在18歲以下及40歲以上，年齡跨度較大，且播出時間為周日至周五19:30兩集連播，周六19:30播出一集，與網絡小說隨時隨地均可閱讀顯然不同。所以，電視劇完全按照時間順序進行敘事，便于記住故事情節且利于不同年齡層次接受。

2.2.2 平行敘事，加強故事性

小說敘事將眾多人物背景及關系均一筆帶過不詳加贅述，電視卻要不斷做鋪墊，將人物關系交代清楚，以便人們在不連續性的觀看下也能理解，甚至多次插敘交代背景。小說中，鳳九與東華帝君之間的情愛糾葛僅在第九章桃花孽緣和第十章兩生咒數中有提及，但電視劇從第二集鳳九誕生開始便詳細敘述了鳳九與東華帝君之間的各種淵源，包括帝君救鳳九、鳳九天宮報恩、鳳九表白東華，等等，其所占比重與白淺、夜華比重幾乎對等，運用平行敘事使故事節奏更快、看點更多。

2.3 電影：視聽符號，追求極致的視聽美感

電影正片共100分鐘，以素素跳誅仙臺為引子，主要講述白淺失憶后與太子夜華再度重逢后的愛恨糾葛，電影自1895年誕生以來，技術與創作雙管齊下的歷程中已趨于成熟，電影不僅追求極致的視聽效果，如大屏幕、環繞式音箱、3D效果等，而且要求視覺上的美感和愉悅感。

2.3.1 第三人稱敘事，故事描述更客觀

電影以折顏的視角進行敘述，開始便是隆隆的雷聲，折顏口述“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你有沒有恨過一個人”，緊接著素素跳下誅仙臺，“你用素素這個名字經歷了一番凡人的愛恨，這須臾幾十年的恩怨，不過是一世情劫。”寥寥幾個字，將背景交代清楚。“夢醒時分，夢中一切全忘干凈，你只是青丘女帝上神白淺”繼續推進情節發展，以折顏的視角進行敘事，不僅為后文做了鋪墊，也使故事描述更客觀。

2.3.2 交織對比結構敘事，故事情節更緊湊

電影正片100分鐘內多次運用回憶時空與現在時空對比的交織敘事方式，比如，在夜華帶白淺回東俊疾山時，不斷回憶講述他與素素之間的故事，“放天燈”這一場景更是在不同時空同時出現了三次，夜華與白淺、夜華與素素，以及最后結局的隱喻之處許下同一個愿望：“愿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這使故事節奏更緊湊、高度凝練、不拖泥帶水且故事的完整性也更強，在矛盾沖突的過程中運用對比的方式也更集中激化矛盾，使故事情節達到高潮。

2.3.3 簡化人物及人物關系，故事表達更精煉

電影不像電視劇一樣擁有眾多角色，在短時間內完整并精彩地講述一個故事，簡化人物及人物關系必不可少。電影中的主要人物就只有：白淺、夜華、素錦娘娘，而人物關系和矛盾沖突上也做了精心設計，電影第14分鐘時就讓陷害素素的素錦娘娘與失去記憶的白淺再次見面，并設計臺詞“你這雙眼睛倒是生得不錯”，激化素錦內心的恐懼與嫉妒，隨即與鬼族皇后聯手偷走墨淵的尸體以及小天孫阿離，引起鬼族大戰。矛盾沖突集中，短時間內促成情感爆發，強烈的視聽轉換，使故事表達更精煉，也增強了可看性。

3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跨媒體敘事的不足之處

3.1 敘事的思維方式尚未與時俱進

網絡小說、電視、電影由于承載的媒介和傳播方式不同，敘事上必定有諸多異樣，本文前半段已經詳細陳述，但在敘事方式上，與詹金斯所描述的跨媒體敘事相比較仍然存在很多不足。以電影為例，人們愿意去電影院看的電影，必定是為了追求“視聽盛宴”且專注性及高。在2017年中國內地票房年度總排行排名前十的電影中[5]，人們愿意特意占用自己時間并花錢去看的多為有大量的影像運動和強烈的視聽轉換的動作片，另一類便是能讓自己心情愉悅的喜劇片。所以在電影創作和制作方面，還應更了解市場需求，視覺上的美感和愉悅感必定成為電影電視劇這種視聽符號表達的重要前提，所以敘事方式也應不斷推陳出新。

3.2 跨媒體敘事不是簡單的重復勞作

通過對《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網絡小說、電視劇及電影的分析，包括其漫畫、手游的體驗，發現其漫畫完全根據小說改編而來，可以說是給小說配上插圖罷了，手游完全是根據電視劇改編而來，這樣的重復勞作并未為其帶來更高、更好的價值，反而消磨受眾的積極性和主動參與性。但電視劇和電影的改編及增加的敘事環節和改變的敘事方式，以及網劇《十里桃花后轉》對元故事的再度補充和創新，也在逐漸向詹金斯所描述的跨媒體敘事靠近，同時也出現了詹金斯所擔憂的問題，即“過于被經濟邏輯左右，而受藝術視野關注不夠”[6]的重復勞作。

[1]亨利·詹金斯.融合文化: 新媒體和舊媒體的沖突地帶[M].杜永明,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2]潘樺,李艷.網絡小說改編電影的跨媒體敘事解讀— —從《鬼吹燈》系列電影改編說開去[J].現代傳播,2016(12):87.

[3]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M].章艷,譯.北京:中信出版集團,2015.

[4]唐潔璠.論小說的影視改編[J].小說評論,2013(1):214.

[5]2017中國電影票房排名前十.2017電影票房排行榜[EB/OL].(2018-03-20)[2018-05-10].http://www.southmoney.com/shuju/lsysj/201803/209178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