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問西東 追尋青春本心
——評電影《無問西東》的藝術風格

張筱菡

1　詩意真誠的主題意蘊

影片《無問西東》于2011年10月9日在清華大學低調開機，本片最初雖因“清華百年校慶獻禮”而起，但值得慶幸的是，導演李芳芳賦予了電影更廣闊的意義和更深邃的內涵。“無問西東”四個字來自清華的校歌，意指德行東西，融會貫通，環顧四周，舍我其誰的精神。“唯有做最真實的自己，堅守自己所思所感，行己所行，愛己所愛，立德立言，無問西東。”電影《無問西東》從始至終都在一遍又一遍地闡述這句話的含義。經過五年之久的沉淀，影片終于在2018年1月12日拉開了帷幕，但這部電影在上映不久之后，口碑卻是出現了兩極化，看懂影片的人都說看完影片后不由得想再去翻看一遍那段歷史﹑那些故事，不斷追憶自己曾經的“本心”。沒有看懂的人，便覺得影片很混亂，摸不到頭緒。的確，就像影片《云圖》一樣以多時空﹑多角度﹑多人物來敘述故事，同時想讓每個故事﹑人物都做到豐滿確實是一項挑戰。但盡管如此，它的“風骨”“詩意”“氣度”，使得影片“有缺點但仍然值得看”。無論影片展現的困境中的浪漫，還是人性中的無畏，或是對真善美的向往與堅守，抑或是這些被巨大的深淵吞噬，以美好開始，以慘痛結束，都使人有深深的觸動。有人這樣表達自己流淚的原因，就像開頭張果果的獨白一樣：“如果提前了解了你所面對的人生，你是否還有勇氣前來。”

影片中所要表達的主題思想以及精神體現，是為了紀念清華大學百年華誕，清華精神的傳承，但其更深層的含義卻是深入闡釋了中華傳統文化的精神之髓——家國情懷，同時喚醒當代人的“中國夢”，追尋自己的青春“本心”。所有的故事，都被一種濃烈﹑高尚的精神緊密串聯了起來，這種理念精神，高于“明哲保身”，高于“最佳選擇”，這種精神指引著我們怎樣面對這個困頓﹑盲從﹑黑暗甚至浮躁的時代，給我們的精神世界以強有力的支柱，那就是“真實”，貫穿其中的“無問西東”。四代人共同推動時代的進程，用自己不同的言語和行為詮釋和演繹著“真實”“不問世俗”。

2　嚴謹流暢的敘事結構

從敘事上看，影片采用倒敘和插敘的方法，將四段故事平鋪開來，講述了一個四個時期跨越百年的故事，這四個時期分別是民國時期﹑抗戰時期﹑20世紀60年代和現代。這四段故事看似渙散，但其中又被一種非常微妙的關系串聯著，從而從始至終都在闡述著電影的主題，形成了形散而神不散的效果。影片中，一代代人在迷茫的青年時期，被上一代點撥﹑引導去叩問內心：梅貽琦點醒吳嶺瀾，吳嶺瀾教育沈光耀，沈光耀幫助陳鵬，陳鵬點醒李想，李想救了張果果父母。他們都是在立德立言。最終每個人都做出了適合自己的﹑真正想做的選擇，并在成長之后又給予下一代人同樣的精神滋養，把真正的精神傳承下去。一代又一代人的使命，一代又一代人的擔當。電影《無問西東》對年輕人多視角﹑多維度﹑多時空地講述著一個又一個動人心弦的故事。他們雖處在不同的歷史時空，不同的時代境遇，卻遭遇著相同的人生選擇，他們或迷茫﹑或痛苦﹑或生死離別﹑或愛或恨﹑或背叛欺騙，甚至是沉淪戰爭，縱使苦苦掙扎，但最終還是不約而同地選擇內心的真實﹑善良﹑正義和同情，追尋著那份青春“本心”。無問西東，無私無畏，勇往直前，在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華成就了一段又一段永不褪色的人生。影片中也不乏感人片段，塑造了很多催人淚下的人物和場景，例如：師生“靜坐聽雨”橋段；雙膝截癱的外國傳教士帶領大山里的孩子們唱歌抵御寒冷饑餓的橋段；陳鵬向劫后余生的王敏佳表白“我就是那個給你托底的人”的橋段；以及沈光耀臨死前的那句獨白。很多觀眾含著淚觀看影片的后半部分，不停回味。

影片在最后的彩蛋更是精髓之處，高度濃縮了清華的百年風骨，導演李芳芳更是為該片籌備了近14個月，翻閱百萬書籍﹑歷史文獻﹑圖片影像等，使得每個情節﹑場景都能有理有據，最后的七分鐘彩蛋也是“含金量最高”的彩蛋，這些歷史名人﹑文化名人居然“隱藏”在蕓蕓眾生之中，在歷史的長河里。他們如你我一般存在著，同樣彌足珍貴。整部影片全部結束之后，在場觀眾不由得起身為影片喝彩鼓掌，感嘆影片的精彩和震撼。

3　永不褪色的人物符碼

茫茫人世，我們將以怎樣的姿態度過這漫長而又短暫的人生？在這個洶涌翻騰的時代潮流下，渺小的自我又要如何堅守內心的理想？影片《無問西東》中的幾位主角在最美好的時光遭受最殘忍的考驗，他們在時代洪流的沖刷下，思索自己的立世之道，堅守自己所思，愛自己所愛，唯有對自己真誠，內心沒有雜念，遵循自己的青春本心，才能勇往直前。影片中四段故事所塑造的四組人物都擁有自己的時代氣息，幾個年輕人滿懷諸多夢想，在四個時空中一路前行。影片中沈光耀的形象是最豐滿有力的，這樣一個優越的富家子弟本可以選擇回到家中，在家庭的庇護下躲避那場災難，但他卻自愿參加了最殘酷的戰爭，選擇了那個真實的自己，他不忘與自己曾經一起玩耍的孩子，在每次飛行任務結束后，都會乘著“晃晃”去給那些山里孩子送食物，也正是因為他的“本心”，才使得陳鵬能夠在那段殘酷的戰爭時代得以存活。

陳鵬，一個為愛情可以深情克制，可以將自己看得很低的理科高材生，當王敏佳因批判而毀容后他仍選擇不顧一切地保護她，影片中陳鵬對王敏佳說的那句“我就是給你托底的人，就怕你往下掉的時候推開我”的臺詞，讓人不禁被他們的愛情所感動。身陷命運的惡意，也要有情有夢，只問自由與深情，只問盛放與初心，這便是青春的風骨，這便是行己所行，愛己所愛。

影片中，吳嶺瀾的“因為最好的學生都念實科”的迷茫，使得整部影片的主旨開始慢慢清晰了起來，梅老師“你看到什么﹑聽到什么﹑做什么﹑和誰在一起，有一種，從心靈深處滿溢出來的不懊悔也不羞恥的平和與喜悅”這樣一席話是影中第一次點出主旨思想的細節。這段來自民國時期的教誨，告訴吳嶺瀾，面對時代浪潮，叩問自己的內心，不必選擇迎合潮流。要遵從本心，從容而篤定。說出這段話時的梅老師，畫面中的他簡直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智者的光芒。故事不斷延續，到了抗戰時期，那個容不下一張課桌的年代，吳嶺瀾在云南的山洞里引用泰戈爾的詩，說出曾經使他困擾的問題，以及他的答案“世界于你而言，無意義無目的，卻又充滿隨心所欲的幻想”。那時的吳嶺瀾偶然去圖書館聽到泰戈爾的演講，而陪在泰戈爾身邊的是當時最卓越的一群人，他們站在那里，自信而篤定，是一種讓吳嶺瀾向往的從容。在泰戈爾講出“對自己的真實”是多么重要的一刻時，吳嶺瀾從思索生命的羞恥中釋放了出來，他意識到這些卓越的人物認為花時間思考這些也是重要的。這段故事也堪比張果果的開場獨白，即“如果提前了解了你所面對的人生，你是否還有勇氣前來”。

影片從張果果開始，以張果果結束。在一個所有人都用英文名的廣告公司里，只有張果果從頭至尾采用了中文名，從側面可見張果果在這類人中的與眾不同，廣告公司中的競爭﹑猜疑﹑野心甚至出賣漸漸成了世故圓滑的一種手段。在張果果的讀白里，“世俗是這樣強大，強大到生不出改變他們的念頭來”。張果果的確沒有改變世俗，在拒絕向Robert提供David的把柄證據時，他只是淡淡地說：“我和他們不一樣。”他沒有搖旗吶喊，而是選擇不參與其中，不同流合污。張果果對待世俗的方法恰好適合每一個普通人，質疑世俗，但不參與世俗，世俗是什么，真的不重要。

四個故事之間的切換，每個時代都給出了最好的選擇。我們也許會感慨“時代使然”，自保是人性，在那樣的時代里，縱使想站出來多說一句話，或許都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而那些選擇，無一不是明哲保身。那樣的時代歲月不缺完美的人，缺的是從心里給出的真心﹑正義﹑無畏和同情。就像尼采所說：“我們有時對別人的冷漠態度，通常會被解釋為我們冷酷無情或性格缺陷，其實，它常常只不過是我們精神疲乏的表現。在精神疲乏時，別人對于我們來說，就像我們對于自己一樣，都是無所謂的，甚至是令人厭煩的。”

4　動人心弦的細節表現

影片開始以一段清華的校歌作為開場，歌詞正是第一段的幾句詞：西山蒼蒼，東海茫茫，吾校莊嚴，巍然中央，東西文化，薈萃一堂，大同愛躋，祖國以光。其運用也說明影片片名便是取自校歌歌詞之中，同時校歌所要表達的精神內涵也是影片所要傳達的主題，給觀眾以校園的電影氛圍。影片中也有許多耐人尋味的細節描寫，如陳鵬拉著王敏佳奔跑的經典片段，當時兩人跑進校園的胡同里，正有兩撥要打架的學生，仔細觀察，一方學生的衣服上還寫著北大的字樣，這也非常有趣地暗示了北大清華兩所大學多年來的相愛相殺，更有趣的是當要打架的學生看到陳鵬和王敏佳拉著手跑過的時候，居然放下磚頭轉身一起追著跑，可見在那個時代青年男女攜手一起跑的威力。同時，咸菜與喝水的飯缸，60年代許老師與師母劉淑芬的戲份，在那個年代的“消逝的愛情”，也引得觀眾不禁感慨時間的力量。影片展現了兩個人之間的簡單生活，師母讓許老師把飯菜都吃光，而自己卻只是吃咸菜，一碗溫水。在那個物資缺乏的年代，糧票是最珍貴的。師母把飯菜都留給許老師，引發許多觀影的年輕人產生共鳴，因為它極度真實。但是，當師母將許老師的杯子碗都打碎之后，許老師也不用師母的杯子，以及在師母誤以為自己害死了王敏佳回家看到許老師眼神的絕望，以及跳井前畫面回憶著以前師母與許老師感情恩愛的點滴，這些細節更是打動了現如今許多已婚婦女的心，它所呈現的就是缺失的﹑無奈的﹑可悲的﹑令人心碎的感情無視。

很多觀眾對陳鵬送給王敏佳的定情信物印象深刻，認為真是浪漫到骨髓，尤其是那五朵花一樣的胸針。在臨近片尾的一組蒙太奇中，當陳鵬看到王敏佳與理想“牽手”默默走開后，他推開手里的五色胸針，而胸針下面卻隱隱出現了一絲鮮血，那是陳鵬的鮮血，就像是血紅色的愛情，隱忍浪漫的同時又充滿了殘忍。

同時，導演用心之處更體現在了她將每個鏡頭賦予了深刻的含義，當沈光耀即將戰死在空中時，他所投喂過的那片貧瘠土地上下起了傾盆大雨，孩子們瑟瑟發抖，饑餓難耐。雙腿殘疾的神父說：“唱歌吧，孩子們，歌聲能幫我們忘記饑餓﹑寒冷和恐懼。”于是，歌聲響起，“這些離開了家鄉的人，在夢中也看見幸福故鄉”，伴隨著那些沒有鞋的小腳的特寫，以及沈光耀即將投向死亡的鏡頭，在他經過被打死的還在降落傘上的戰友時，說了一句“回家”，隨后徑直俯沖向了敵軍的軍艦與之同歸于盡。這一場景也是影片最為感動的場景之一，許多觀眾看到這里，尤其是聽到沈光耀的那句“媽，對不起”的臺詞時，不禁潸然淚下，感慨著這個少年的大無畏精神。

影片的臺詞也是細致入微，如張果果在一次吃飯中說“現代人的感情，就這么多了”，此時畫面里張果果手中正拿著一個將要喝完后的紅酒瓶。這句臺詞深刻而又帶有諷刺韻味的話表明現在大多數人都不敢面對真實的自己，在這個需要不斷裝飾和掩蓋自己的環境中，毅然決然地生存著。這無疑不是反映出了現代人漸漸缺乏和迷失了自己原有的青春本心，不敢去接受純粹的感情。“世俗是這樣強大，強大到你無法忽視他的存在”，最后張果果的獨白，不僅更好地突出了影片的寓意宗旨，同時向觀眾提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什么是真實？”

5　結語

一部跨越百年的命運交響曲，一部高度濃縮清華百年風骨的剪影。影片《無問西東》用了五年的沉淀為我們展示了一曲青春贊歌，影片中的四代人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什么是真實”，祭奠青春，祭奠那個時代的繁盛。無問西東，只問自由，只問盛放，只問深情，只問初心，只問敢勇，不問西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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