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行升
[摘? ?要]《阿長與〈山海經〉》是魯迅先生中年時期為回憶兒時保姆長媽媽所寫的一篇敘事散文。這篇文章中的寫作技法均有可學習借鑒之處,諸如欲揚先抑、雕琢細節、詳略安排、視角轉換、表現手法等。因此,教師在教學中通過寫作技法的講解,可讓學生在理解把握文章主旨、賞析語言的同時,逐步提升自己的寫作水平。
[關鍵詞]寫作技法;教學指導 ;《阿長與〈山海經〉》
[中圖分類號]? ? G633.3? ? ? ? [文獻標識碼]? ? A? ? ? ? [文章編號]? ? 1674-6058(2018)34-0020-02
教師指導學生寫作,通常要求學生審題切中要點,選擇合適的文體進行寫作,寫出的文章要構思巧妙,立意高遠,結構突破傳統。筆者認為寫作指導要滲透于每篇文章的教學中,通過分析文本,研析文章的寫作技法,并進行深入挖掘,總結歸納。這樣既能吃透文本,又能讓學生在寫作上受到“潤物細無聲”的點撥。長期堅持,寫作教學中的“大坡度”“小臺階”寫作訓練模式就會得到無聲而有力的滲透。筆者以教學魯迅先生《阿長與〈山海經〉》一文為例,談如何挖掘文本,如何對學生進行寫作技法的指導。
眾所周知,《阿長與〈山海經〉》是魯迅先生中年時期為回憶兒時保姆長媽媽所寫的一篇敘事散文。寫人敘事,披文入情。魯迅筆下的長媽媽在他兒童視角和成人視角的變換中,人物性格呼之欲出,人物形象躍然紙上,讓讀者仿佛看到長媽媽和小魯迅在一起朝夕相處的情景,字面的背后,浸透了魯迅先生對長媽媽的無比懷念和感激之情。我們若從寫作技法這一維度審視這篇佳作,把文中所敘之事比作一塊塊布,那么魯迅先生就像一位頂尖裁縫高手,用這些“布”織出了如此華美的“衣裳”。
一、欲揚先抑
欲揚先抑,即先抑后揚,指為肯定或贊美某人、物、事、景,先用嘲諷或曲解的態度盡力去貶低或否定它的一種寫作方法。說得通俗一點,就是先寫壞的,后寫好的(當然最終是好的壓倒壞的),前后形成鮮明對比,從而給讀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魯迅先生寫作此文旨在通過追憶有關阿長的一些往事,來表達他對長媽媽深切真摯的感恩與懷念之情。可是文章開頭寫的都是阿長種種讓人“討厭”甚至“憎惡”的行為,可謂“抑”到了極點。如:“最討厭的是常常喜歡切切察察,向人們低聲絮說些什么事,……我的家里一有些小風波,不知怎的我總疑心和這‘切切察察有些關系。……要告訴我的母親去了。”
這段文字,可以說將長媽媽貶低到了極點,將阿長“長舌婦”和愛打小報告的形象,一下子定格在了人們的思維深處。連魯迅也表態,對阿長的情感是“我實在不大佩她”。其實魯迅先生寫這些,是為了表明對阿長的追憶是真實可信的,讓阿長這個傭人形象更加豐滿,俗話說“文思看山喜不平”,如果文章一開頭,就直接對阿長進行贊美,那么阿長為“我”買《山海經》這件事,就成了意料之中的事,這就很難給讀者留下深刻、難忘的印象。這正是寫人文章的高明之處,寫作上的這種技法,給讀者的最深感觸就是“山窮水盡”時“峰回路轉”,最終“柳暗花明”。
二、善抓細節
有許多散文大家認為細節描寫對刻畫人物形象起著重要的作用。李準曾說:沒有細節就不可能有藝術作品。真實的細節描寫是塑造人物,達到典型化的重要手段。 巴爾扎克也說:唯有細節將組成作品的價值。
魯迅先生就是善抓細節的頂尖高手,如他在表現長媽媽啰唆、嘮叨、愛動口舌這些毛病時就寫到“向人們低聲絮說些什么事,還豎起第二個手指,在空中上下搖動,或點著對手或自己的鼻尖”;寫她睡相不雅,甚至還有點粗俗時,卻并沒有多少贅筆,就說她“在床中間擺成一個‘大字”,這一個“大”字,一下子就讓讀者想象到這位中年婦女睡覺時的姿態;寫她不美,甚至有點丑的長相時,說“我以為她一定最安全了,……也生的不好看,況且頸子上還有許多灸瘡疤”。
這些語句中的描寫之所以傳神,細節刻畫功不可沒,這在教師指導學生進行人物刻畫與描寫方面作了典范。
三、詳略適宜
寫人離不開敘事,而敘事也是為更好地寫人服務的。簡筆與繁筆交相呼應,可以讓文章顯得錯落有致,所寫人物也更有血有肉,豐滿生動。
在《阿長與〈山海經〉》一文中,簡筆與繁筆的結合可以說是恰到好處,如文章所描寫的所有具體事例中,以長媽媽為小魯迅購買《山海經》一事最為詳細,在這之前敘寫的事,都是為此事做鋪墊的。對于這件事,魯迅的感觸是“這又使我發生新的敬意了,別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她卻能夠做成功”。這件事讓魯迅看到了長媽媽對他的關心、愛護,表現了他對長媽媽的“敬”。魯迅在表現對長媽媽的厭煩時,略寫了她對“我”的管制,詳寫了她的“大” 字睡相;表現對長媽媽的不耐煩時,略寫了她給“我”講生活中的“道理”,詳寫了過年時的“規矩”。
魯迅和長媽媽相處的“軼事”,肯定是不勝枚舉的,可是他只敘述了這幾件,但恰恰是這幾件事,表現出了他對長媽媽的情感態度由“厭”到“煩”最后到“敬”的變化過程。而這正體現出了魯迅選材與剪裁的高明,這種技法很值得學生借鑒。
四、視角轉換
寫人的文章,尤其是寫回憶性的文章,變換寫作視角,可將人物寫得更加鮮活,更加真實可感,因為在時空的變換中,人物的情感態度也會隨之變化。
如在《阿長與〈山海經〉》中,文章的開頭這樣寫道:“長媽媽,已經說過,是一個一向帶領著我的女工,說得闊氣一點,就是我的保姆。”這里魯迅很明顯是站在成年的“我”的角度來敘述的。這樣一說,便讓讀者知道了阿長的身份,自然而然地就引出下文的敘事。這個女工,“小少爺”的“我”卻稱呼她為“長媽媽”,感情自然就非同一般,這就奠定了全文的感情基調。
站在童年的“我”的角度,魯迅是這樣描寫的:“一到夏天,睡覺時他又伸開兩腳兩手,在床中間擺成一個‘大字,擠得我沒有余地翻身,久睡在一角的席子上,又已經烤的那么熱。推她呢,不動;叫她呢,也不聞。”這段文字,以小孩的口吻,非常傳神地寫出阿長這種粗俗的習慣動作,真是讓“我”難以忍受。用這種筆法寫人,給讀者的感覺就是既真實又合乎情理,在變換寫作角度的同時,鮮活的人物形象就呼之欲出了。
五、大詞小用
寫作,離不開煉詞造句。為了烘托、渲染人物形象,需要改變一些詞的感情色彩,意義范圍,結構形式等,正如孫紹振先生所說:“同樣的詞語,在不同的語境下,喚醒讀者不同的情感體驗。”
以《阿長與〈山海經〉》為例,如“——例如知道了謀死我那隱鼠,的卻是她的時候,就叫她阿長”一句中的“謀死”一詞,很顯然就是“大詞小用”,無非是為了表現“我”對長媽媽的不滿和氣憤。再如“我一向只以為她滿肚子是麻煩的禮節罷了,卻不料她還有這樣偉大的神力”一句中的“神力”一詞,表達的是“我”聽到阿長講述她們脫下褲子,大炮就失去了威力時,對她的“敬意”。很顯然,這也是典型的“大詞小用”,但絕不是對長媽媽的諷刺,只是為了表現她的荒誕和她所講故事的荒謬。寫作本文時,魯迅已成年,回想此事,仍覺得荒謬,就流露出對迷信的阿長的調侃,其實這也是一種人文情懷。
詞語的如此用法,文中當然還有多處,讀罷,給人的感覺就是人物“活”了。如果學生在寫作中,可以運用詞語的這一用法,使所描寫的人物“活”起來,從而增添文章的魅力。
六、手法多樣
寫人敘事類的文章所使用的刻畫人物的手法呈現多樣化,這樣使得文章中的人物不僅有了血肉,也有了靈魂。在《阿長與<山海經>》中,對長媽媽的刻畫,魯迅先生可謂用心極了,對長媽媽的語言、神態、動作等都有細致入微的刻畫,下面是從文本中摘錄的文字:
她卻立刻伸出臂膊,一把將我按住。我驚異地看她時,只見她惶急地看著我。
她又有所要求似的,搖著我的肩。我忽而記得了——
“阿媽,恭喜……。”
“恭喜恭喜!大家恭喜恭喜!真聰明!恭喜恭喜!”她于是十分喜歡似的,笑將起來,同時將一點冰冷的東西,塞在我的嘴里。
這段文字從刻畫人物的手法上看,真是太精彩了,集動作描寫、語言描寫、神態描寫于一體,既表現出長媽媽真誠的渴望得到“我”的新年祝福的急切心情,又表現出長媽媽內心的擔心,怕“我”忘了。長媽媽夸張的動作背后,也表現了她對新的一年的美好期盼。通過這樣的描寫,讓讀者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長媽媽真誠、善良而又迷信的性格特征。一篇寫人的佳作,很顯然離不開對人物形象的刻畫,這篇文章刻畫人物的手法給教師指導學生寫作提供了一定的借鑒。
從表達方式角度,寫人敘事類的文章,雖仍以敘述為主,但在其背后卻融入了作者真摯的情感,讀罷,讓人為之動容,其中最后的兩段文字最有代表性:
我的保姆,長媽媽即阿長……她大約是青年守寡的孤。
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懷里永安她的魂靈!
這兩段文字,在敘述中抒情,低沉的敘述語調中飽含對長媽媽的思念和感恩之情,以深情的祝禱,來為長媽媽祈福。正是這兩種表達方式的綜合運用,才噴薄出這份情感,以慰藉魯迅內心深處對長媽媽的歉疚之情。教師指導寫作時,應讓學生明確綜合運用多種表達方式,既能凸顯人物的性情,又能表達人物的復雜情感。
魯迅先生的高超的寫作技法,非常值得學生參考借鑒。處處留心皆學問,教師可讓寫作指導滲透于課堂教學中,滲透于文本賞析中。讓學生能夠不時地接受寫作技巧和手法方面的點撥,探尋寫作路徑,以不斷提升寫作水平。
(責任編輯? ? 農越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