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愛軍
在滑州西湖
在大運河古道遺址
我能夠緊緊握住的
是一雙母親的手
她不夠柔軟,卻粗糙,堅韌
仿佛家鄉的老槐樹
在歲月的風雨中
鑄進了足夠多的泥土與鐵
如果不是緊緊握住
我怎么會知道
這雙八十多個年輪的手
讓我如此心生崇拜——
她依然燒柴,煮飯
把一鍋玉米粥熬得香甜
她依然抓起鐵锨,鋤頭
讓一地菜蔬蓬勃整齊——
紅心甜瓜躲藏在葉子底下
辣椒,茄子,豆角,黃瓜
紛紛爬上高處,爭著喊媽媽……
此時,我緊緊握住的這雙手
靈巧,有力,堅定,不顫抖
“誰也別想做我的主,除了我自己”
在垂暮的時光里
女王把一團團紛亂的毛線理直
織出一塊又一塊方毯——
"這是給孫子和外孫娶媳婦用的"
這些御寒的床墊
被一個老人撫摸得五彩繽紛
這是詩人琳子母親的手掌
滄桑的紋理
折射了基因神秘的光芒——
這一切
源于春夏秋冬的風霜雨雪
源于泥土與河流
致敬!母親
在日月星辰的啟示里
你用手掌
捉住每一分光陰和流水
春天還沒有到來
手套弄丟了
一個丟三落四的人
經常丟掉一些東西
有意或無意
那從心底喜歡的
卻很少找回
比如半個金戒,一顆鉆石
被贊賞過的蕾絲帽
還有一只銀灰色的羊皮手套
此時,誰會撿起又丟下
誰會小心翼翼戴在右手
但愿我喜歡的別人也喜歡
就像在一個暴風雪的早上
我突然驚喜地看到
那個蕾絲花邊的帽子
戴在別人的頭頂
“啊,它真漂亮!”
一個魔法
把所有變成童話
你當主角,我的陛下
這多少有點兒虛假
我卻一再著迷——
這源于一個野心
源于對森林的渴望,源于
對虛擬世界的制造與破壞
行嗎陛下?這樣來統治你的國家
我從事一千種工作
來滿足樹木的祈求小草的渴望
虎與蛇和諧相處沒有廝殺
夜深人靜還有什么不能開花
看!荒坡翠綠起來了
你的子孫英俊威武
不開車,只騎馬
公主們穿棉布戴鮮花
如果,這還不夠
哦!魔法......
一本書是一個現場
書里的某一頁是一個現場
某一頁里的某個人
某個人的某一首詩歌
都是一個現場。就這樣
我在你說的現場里
找到一把刀子
沒有血腥。刀刃上沾著
粘稠的果汁。我猜測
是西瓜的甜味。不錯
西瓜剛剛上市,我刁鉆的胃口
也剛剛從貧乏中
解放出來
再一次回到現場
察看這把刀子,我發現
刀刃上的鐵銹,我清晰的嗅到
鐵銹的味道。這些味道提醒我
明天要去曾經工作過的廠房
看一套價值不菲的流程
正在拆除
待價而沽。誰?會買走它
你到過的現場,我也到過
鐵質易銹。最好回到
另一個現場——
在一片麥田或者一座花園里
一把鋒利的刀子變得溫順
如花瓣的香咧開嘴唇
如花上面蝴蝶的輕吟
出行,必經一條高速公路
它強行穿越村莊的心臟
把村莊一分為二。路的兩邊
散亂著柴草和牛羊
暮色降臨,我可能經過
下一個現場——
我急著打開的下一頁
只不過是逆向,只不過是
背光。手指卻明顯感到疼痛
一道峽谷,慢慢滲出血來
躺下。起來
起來又躺下
并非失眠,我只是
發現亮著的紅燈
需要切斷危險的電源
躺下又起來
不是我不夠勞累
我只是不忍傾聽
水籠頭滴漏的聲音
關掉總閘門
卻關不住流逝的時光
不是我沒有睡意
是來自孩子的鼾聲提醒我
他需要換個矮點兒的枕頭
需要拿掉壓在胸口的課本
需要關燈,需要側身
他必須睡得更安穩一些
不是我善于在夜晚
折磨自己。而是凌晨兩點
我必須再次起來
攙扶衰老的母親去洗手間
等我再起的時候
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