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端康成掌上小說中反戰思想研究

杜麗娜

內容摘要：川端康成在二戰期間，仍然筆耕不輟，發表了代表性的六篇掌上小說，這六篇掌上小說中所反映出來的作者的態度是支持戰爭呢？還是反對戰爭呢？本文從文本挖掘的方式入手，把這六篇掌上小說作為語料進行數據分析，以期從多角度對作品進行解析，挖掘出川端康成對戰爭的真實態度。

關鍵詞：川端康成 掌上小說 反戰思想 計量特征

1.掌上小說的背景

在川端康成掌上小說研究中，日本方面主要以川端文學研究會出版的論文集《川端康成--掌上小說》為中心展開。此后在羽鳥徹哉會長的帶領下，不斷推進川端文學的研究。但在中國，對于掌上小說的研究甚少，主要以葉渭渠、孟慶樞等譯作為主，近年來漸漸引起了研究者的關注。其中，《川端康成掌上小說的現代傳承》（王國軍、劉春波），《川端康成掌小說中的女性形象解讀》（劉文娟），《川端康成掌小說中反復手法的研究》（陳穎峰）等少數作品的出現，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川端文學研究的空白。

本文將以川端康成掌上小說為主，集中于二戰期間發表的六篇具有代表性的小說。1937年日本拉開了全面侵華的序幕。日本國內的報紙等媒體大勢宣傳，迎來了日本軍國主義文學的創作高峰，大批的作家投身于其中。在日本軍國主義膨脹的這一特殊歷史時期，川端其人其作都遠離戰爭，即極少受到戰爭的影響，也罕見對戰爭的鮮明態度。本研究著眼于川端康成在特殊時期內的思想變遷，力求從這一角度去剖析川端康成對戰爭的態度。

2.計量特征的研究方法

文學作品的研究離不開文本，文學研究的目的在于從文本中發現新的“質”，發掘出鮮活的意義。無論作家分析，還是作品分析，都離不開對文本的細節如語言功能、人物形象、故事情節、敘事手法、謀篇布局等等的研究考察。

本文使用非結構化文本分析軟件“KH Coder”，這是一個定量內容分析和日文數據挖掘的軟件。采用計量語言學中數學的定量方法對文本進行精確的測量、觀察和解釋，將數學的定量與定性方法結合起來，尋找語言現象形成的內在原因。本研究嘗試對文本中詞間關系等特征以結構化數據或者可視化方式呈現，以期對川端康成的作品進行深入的文本挖掘，客觀地展現出作品的時代特征。首先，使用非結構化文本分析軟件“KH Coder”檢索語料，分析詞的出現頻率以及規律。其次，出現頻率較高的詞在文中出現時，前后的共起搭配。最后，將詞語進行分類，解釋作家語言現象的特點。

3.數據的統計結果

川端康成創作掌上小說的過程從1921年一直延續到1972年，對于掌上小說有關時代的劃分，松坂俊夫以川端的作家生涯為分界線，在《掌上小說—研究之序章》中做了最初的嘗試。按照松坂的想法：第一期從1921年到1935年，計140篇；第二期從1943年到 1956年，計19篇；第三期從1962年到1972年，計16篇。這種時期劃分同川端的整體創作是一致的。

本文選取了《石榴》（1943）、《十七歲》（1944）、《娘家》（1944）、《布頭》（1944）、《裙帶菜》（1944）、《水》（1944）等六篇掌上小說，都發表于二戰期間，并且作品的背景都是戰爭，可以說是直接受到時代影響的作品，具有代表性。把這六篇掌上小說作為語料，投入“KH Coder”進行計量統計，共計13773字。

3.1高頻詞

本研究的目的是通過文本中詞語的使用和分布，來考察作家在特殊時期的心理變化，因此檢索詞中不包含副詞和感嘆詞，同時軟件中默認不包括助詞和助動詞。由結果可知，使用率較高的實義詞大多是名詞，“美也子”“母”“姉”“妹”“きみ子”“坊や”“醫師”“子供”“自分”等詞頻高的名詞都是小說的主人公，這符合小說文本的規律。而與戰爭直接相關的詞匯只有“戦爭”“中尉”。

首先，仔細觀察小說的主人公，大多為女性和兒童。在戰爭期間，日本征兵制度非常嚴格，男性大都奔赴戰場，因此生活中男性的缺失也體現在了小說中。這種非正常的家庭模式不言而喻是由戰爭造成的，那么是否也間接的反映出川端對于這種戰時下生活的不滿呢？

其次，搜索與“戦”有關的詞語，出現“戦爭”（7次）、“戦地”（4次）、“戦況”（1次）、“野戦”（1次）。“中尉”是一種軍銜，作為稱謂出現，故略去。

例1：「休ませていただきます。」と言うと涙が出た。戦爭中なのに、こうして病人として休ませてもらう、大きい感謝だったが、なにも出來ない體だけれども、ただもういい人になっておこうと素直に思うのだった。

例2：そのお襦袢を、美也子が著られなくなった時分から、ずっと戦爭が続いてるんですね。

例3：戦爭で男手の少い村で、嫂は女子移動馬耕隊に加わった程の働き者だった。

這三個例子分別來自三部作品。三部作品在提到關于戰爭時，前后文中都透露著一股淡淡的幽怨。17歲的妹妹一邊說著“請讓我休息休息”的話一邊流著眼淚，打仗期間能以病人的身份休息休息，這在當時是值得感謝的。這不是對戰爭的諷刺嗎？美也子的舊襯衫早已穿不上了，但是戰爭還在持續著，側面說明了戰爭持續之長，對人們生活影響之大。戰爭使村子里的男勞動力減少，嫂子不得不加入種地的馬耕隊，干著重勞力的工作。可以說作品中只要有提到戰爭的敘述，都是消極或者負面的評價。

3.2高頻詞的共現關系

由于每篇小說的長度不一，那么出現次數必然有差異。接下來以每篇小說中的高頻詞為單位，分別生成六組詞與詞之間的共現關系網。由共現關系網可以看出，與主人公共現關系最為穩定的是哪些詞，作者圍繞主人公敘述時，體現了哪些寫作風格？又突出了哪些主題？

小說《石榴》的主人公“きみ子”通過“ざくろ”的“実”，建立了與戀人的聯系。首先，與女主人公紀美子共現次數最多的就是“ざくろ”、“実”、“忘れる”了。“ざくろ”是石榴的意思，石榴寓含著富貴、吉祥、繁榮，同時也象征飽滿、多子多福。那么作者選用了石榴的象征意義，并將石榴一直貫穿于小說的始終。從美好的果實到近似悲哀的喜悅，從美味的石榴到再也不敢吃石榴，都可以看出美好事物的毀滅，對戀人的思念，幸福的遠去，明確了作者對戰爭的消極態度，或者可以說是反對的。endprint

小說《十七歲》中，與主人公姐妹倆相關度較高的有“眼”“心”等實義詞。可以把“眼”“心”作為主題關鍵詞。妹妹在醫院里仔細觀察螞蟻搬動鉛筆芯的場景，用心感受渺小的螞蟻，心生一陣悲涼。用眼睛直觀戰爭的悲慘，用心去感受戰爭下的疾苦，17歲的妹妹感到某種不安、寂寞。最后懷著這顆激動的心，禱告神一定會保佑打仗的姐夫和即將誕生的嬰兒。這是微弱且無力地反抗戰爭，反對戰爭的表現。

小說《娘家》中主人公是“絹子”和“嫂”，共現關系較高的詞有“家”“帰る”。娟子看著嫂子要回娘家，打心底里為她高興，為她加油鼓勁，正如在外打仗的哥哥，親人們都期盼他早日歸來。四年后，娟子回到娘家，看到嫂子取來哥哥從戰場寄回來的信，不禁悄悄地噙滿了淚水。回家，這也是外出打仗的軍人天天掛念的事，這么樸實單純的愿望也無法實現。

小說《布頭》的主人公是“美也子”“母”，關聯緊密的詞是“小切”“袖”。隨著年齡的增長，美也子的衣服也變小了，取些布頭（日語“小切”）來把袖口縫接上。曾經留下的布頭凈是純潔而幸福的回憶，而在戰爭中長大的美也子和戀人四年來分隔兩地。見到大澤中尉腦海中便浮現出戀人的姿影，心中泛起一股純潔的悲傷。這篇小說明確提到“四年的戰爭”，“戰爭就連綿不斷”等，表達了戰爭給年輕女性帶來的傷害，表達了對戰爭的不滿。

小說《裙帶菜》的故事發生在醫院的搶救室，主人公“醫師”、“坊や”和“看護婦”，相關度較高的詞就是“碁石”。“碁石”就是圍棋子的意思，圍棋子被三歲男孩吞了下去，經過醫生的搶救轉危為安。被圍棋子卡住咽喉的孩子，正如被軍國主義掐住命脈的日本，如果能被醫治，那么“今天就是個好日子”。

小說《水》的故事發生在女主人和鄰居之間，相關度較高的詞有“水”“風呂”。小說講述在北方的氣象站水資源十分緊缺，那么洗澡就只是女主人的奢望。由對水的渴望表達對祖國的懷念，表達“來自水資源豐沛清澈的祖國的婦女的愿望”。她想起了在家鄉入浴的情景，懷念祖國的海，期盼戰爭早日結束，回到安定幸福的生活中去。

4.掌上小說的特征分析

六篇掌上小說語言簡潔，內容凝練，構思精巧，意境含蓄。作品人物以社會底層的女性為主，從細微處反映生活中人物的各個側面，展現了命運的悲劇結局。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當時的戰爭大環境。對社會環境的描寫，特別是社會政治環境的直接描寫較少，但這并不代表他不關注社會問題。作為一個在社會劇烈動蕩年代成長起來的作家，是不可能不關心國家與民族的命運的。作家川端康成以其特有的描寫方式，平淡而緩和地敘述，依靠細膩入微的抒情打動著讀者。也可以說，正是戰爭災難造成了川端康成小說美而悲的藝術風格。

每篇小說中，與人物命運緊密聯系的事物各不相同，但都寓含著不能明說的所指。《石榴》中的“石榴”和“忘記”暗指幸福的破滅。《十七歲》中的“眼”“心”代表了看不到也感受不到的明天。《娘家》里的“家”“回”不正是表明了外出的戰士迫切回鄉的愿望嗎？《布頭》中的“布頭”“袖子”代表了回憶與現實。《裙帶菜》里的“圍棋”較為隱晦的指向了日本軍國主義，日本生病的根源在于軍國主義的抬頭。《水》里的“水”和“洗澡”暗指安定的生活和幸福的生活。

本文通過對小說文本的深入挖掘，統計出高頻詞匯的特點并作出分析，同時利用共現網絡找出與人物緊密聯系的主題詞1-2個，從主題詞的分析可直觀且清晰的得出結論，作家川端康成在特殊時期雖然遠離戰爭，但心系國民，以自己獨特的方式反對著軍國主義，反對著戰爭，呼吁和平幸福的生活。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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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論文作為西安財經學院科研計劃項目《川端康成掌上小說中反戰思想的研究》的成果。

（作者單位：西安財經學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