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往天堂的氣球

馬戈·法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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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10月的一個清晨，朗達聽到4歲女兒德西蕾在起居室里的抽泣聲時，心立刻揪緊了。

24歲的朗達躡手躡腳地穿過門廊，她看到德西蕾一手牢牢地攥著9個月前去世的父親的照片，一手輕輕地撫摸著，喃喃地說：“爸爸，你怎么還不回家？”

這讓嬌小的布魯內特大學生朗達感到一陣絕望。本來丈夫肯的逝世已讓她傷心不已，女兒的悲痛更是雪上加霜。“我必須讓她擺脫痛苦。”朗達暗思。

和加州尤巴城的肯相識時，朗達才18歲。經不住他旋風般的求愛，他倆結婚了。女兒德西蕾生于1989年1月9日。肯最大的樂趣就是同女兒嬉戲。“她真是爸爸的乖乖女！”每當肯驕傲地注視女兒時，朗達總是那樣說。父女倆形影不離：徒步旅行、沙漠越野，以及去菲澤河畔釣鱸魚和三文魚。

德西蕾拒絕接受父親去世的事實。“爸爸很快會回家。”她對媽媽說，“他在上班。”當她擺弄玩具電話時，她裝作同爸爸通話。“我想你了，爸爸。”她說道，“你什么時候回家啊？”

肯去世不久，朗達就搬離尤巴城的公寓，住進母親靠近利夫奧克的家里。葬禮過去7周后，德西蕾依然傷心不已。“我毫無辦法。”朗達向47歲的母親特里斯傾訴。

那晚，祖孫三人坐在戶外，仰望薩克拉門托山谷上的星空。“看到那顆星了嗎，德西蕾？”外婆指著地平線盡頭閃亮的小星星問她，“那是你爸爸從天堂射下來的亮光。”幾夜后，朗達醒來，發現德西蕾穿著睡衣，靠在門階上，邊哭邊在尋找爸爸那顆星。

她倆兩次帶德西蕾去看兒童治療師，但無濟于事。

1993年11月8日是肯的29歲生日。“我怎么給他寄生日賀卡？”德西蕾問外婆。

“我們把信縛在氣球上。”特里斯建議。“送它到天堂去？”德西蕾雙眸頓時閃光。

她們在轎車后座上堆滿鮮花，在赴墓地途中，停在一家商店前。“幫媽媽去挑只氣球。”特里斯吩咐。在堆滿氣球的貨架上，德西蕾毫不猶豫地指著那只：“就是它！”原來是迪士尼影片中小美人魚的畫上裝飾了“生日快樂”的圖案。德西蕾和爸爸經常觀看那部電影。

在肯的墓地前擺放鮮花時，孩子的目光閃閃發亮。天氣很好，微風掠過桉樹枝頭。德西蕾口授寫給爸爸的信件內容。“告訴他，生日快樂，我愛他，想念他。”她停頓了一下，“我希望您能收到這封信，在明年1月份我生日時給我回信。”

特里斯記下她的話，在小紙片上寫好地址，包在塑料紙里，牢牢地系在氣球尾端的繩子上。最后，德西蕾放飛了氣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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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達和特里斯緩緩離開墓地時，突然聽到德西蕾激動地大喊：“你們看見嗎？我看到爸爸拿走氣球了！”剛才還依稀可辨的氣球，瞬間蹤跡全無。“這下爸爸要回信給我了！”德西蕾說。

在加拿大東部愛德華王子島11月一個陰冷的早晨，32歲的韋德備齊了防水的獵鴨裝置。他是森林保護員，同妻子和3個孩子生活在夏洛特敦以東幾公里外一個叫美人魚的小鎮上。

平時他總是去河口獵鴨，那天突然心血來潮，趕赴3公里外的美人魚湖。停穩小卡車后，他徒步穿越濕漉漉的水杉和松樹，進入環繞9公頃湖面的蔓越橘沼澤地。在湖岸線的叢林里，一件飄動物引起他注意。走近一瞧，是一只銀色氣球絆在齊膝高的月桂樹枝上。氣球上印著一條美人魚。他解開細繩，發現氣球尾端系著塑料紙包裹的字條，被水浸濕了。

回家后，韋德小心翼翼地展開字條，把它晾干。在妻子唐娜進屋時，他邊招呼她“來看看這個”，邊向她展示氣球和字條。她好奇地讀著：“1993年11月8日。生日快樂，爸爸……”字條最后以加州利夫奧克的收信地址結尾。

“今天是11月12日！”韋德驚叫，“這只氣球4天竟然飄了3000英里！”

“還有——”唐娜把氣球翻了個身，“這是小美人魚氣球，居然飄到了美人魚湖！”

“我們必須給德西蕾回信！”韋德說道，“也許我們就是被選中幫助小女孩的。”但他看出妻子并不愿意。

韋德只好放棄。他把紙條放進抽屜，把氣球系在陽臺欄桿上，讓它俯瞰起居室。那種場景讓唐娜難以忍受。幾天后，她把氣球塞進壁柜里。

幾周過去了，唐娜覺得自己越來越牽掛氣球。它飛越了落基山，飄過了大湖區，再飄幾公里，就將墜入海洋。但是，它就在這里——美人魚鎮停下了。

我們的3個孩子太幸運了，她暗想。他們有健康的父母。她亂想著，倘若韋德去世，他們快2歲的女兒海蕾會是什么感覺。

第二天早晨，唐娜對韋德說：“你是對的。我們找到這個氣球總是有原因的。我們必須幫助德西蕾。”

在夏洛特敦書店里，唐娜買了本《小美人魚》改編本。圣誕節后幾天，韋德買了一張生日賀卡，上面印著“送給親愛的女兒，摯愛的生日祝愿”。

唐娜給德西蕾寫了封信。她把信和生日賀卡、書都包在一起，于1994年1月4日寄出了那只包裹。

德西蕾1月9日的5歲生日小聚會悄悄度過了。放飛氣球后，她每天都問朗達：“爸爸收到我氣球了嗎？”過完生日，她再也沒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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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9日下午，韋德家的包裹寄達了。正忙著烹飪的特里斯瞟了不熟悉的地址一眼，心想也許是肯的家人寄給外孫女的生日禮物。朗達和德西蕾搬回尤巴城了，特里斯想明天給朗達寄去。

那天晚上特里斯看電視時，突然一個念頭襲來：為什么有人往這個地址給德西蕾寄包裹呢？她打開包裹，發現了賀卡。“送給親愛的女兒……”她的心怦怦直跳。天哪！她一把抓起電話——雖已過了半夜，但她必須同朗達通話。

次日清晨，當哭紅了雙眼的特里斯把車停在朗達家車道上后，她發現女兒和外孫女早已候在那里。在沙發上，朗達和特里斯讓德西蕾坐在中間。特里斯遞過包裹：“德西蕾，這是你的。是你爸爸給你的。”

“我知道。”德西蕾平淡地回答，“外婆，請您讀給我聽。”

“你爸爸的生日祝福——”特里斯開始讀，“我想，你一定很奇怪我們究竟是誰。去年11月，我丈夫韋德去獵鴨。你猜他發現了什么？一只你送給你爸爸的美人魚氣球……”特里斯停了一下。一滴淚珠流淌在德西蕾的臉頰上。“天堂里沒有商店，所以你爸爸想找人幫他完成這個愿望。他選擇了我們，因為我們住在叫美人魚的鎮上。”

特里斯繼續讀著：“我明白，你爸爸希望你快樂，不要悲傷。我知道他深愛著你，永遠關注著你。滿滿的愛，韋德全家。”

特里斯讀完后，瞅著德西蕾。“我就知道，爸爸總有辦法，不會忘掉我的。”德西蕾說道。

抹掉眼角的淚水，特里斯摟著德西蕾，開始讀韋德家送的《小美人魚》。這本書與肯給她讀的不同。在肯的版本里，小美人魚和王子幸福地生活。新的版本里，她被邪惡的巫婆偷走辮子后死了。3位天使帶她升天了。

特里斯讀完后，擔心結尾會令外孫女不安。德西蕾卻歡快地用小手撫摸她的雙頰，喊叫著：“她去天堂嘍！所以爸爸要送我這本書，因為小美人魚和他一樣去天堂了！”

2月中旬，韋德收到朗達的回信：“1月19日，我家小女孩收到您的信后，她的夢想成真了。”

幾個月后，只要德西蕾一想爸爸，她便給韋德家撥電話。幾分鐘的對話，讓她倍感寬慰，不安感煙消云散。

“旁人對我說，真是太巧了，你家的美人魚氣球會飄到那么遠叫美人魚的湖邊！”朗達說道，“但我們認為，肯是特意挑選韋德家向德西蕾傳遞愛意的。孩子清楚，爸爸永遠同她心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