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點問題對話

對話杜祥琬院士

楊富強：我國的煤控對應對氣候變化起到怎樣的作用？除了應對氣候變化，煤控還有哪些作用？如何做好煤控？

杜祥琬：煤控是降低二氧化碳升高的重要推動力。除此之外，煤控還是治理空氣污染、保護廣大民眾健康的源頭。煤控意義重大，必須做好。今年以來，出現煤炭消費反彈的情況，通過數據可知，是鋼鐵、電力等高耗能產業能耗增加引起的。像鋼鐵這樣產能嚴重過剩的高耗能產業，煤耗不能再增加了。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是一些地方沒有堅決貫徹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實現高質量發展的戰略決策。政府應加強引導做好這方面的工作。

對話王金南院士

楊富強：煤控是不是要把煤電作為主要方向？

杜祥琬：煤電是中國電力的主角，占電力總量的70%，是煤控的主要行業、方向之一。我國煤電裝機運轉率只有70%，這種低效運行是一種浪費。因此，煤控重點就是控制煤電裝機新增容量，裝機容量就此打住，不要再增加了。方向之二，就是對現有的裝機提高能效。世界上做的最好的煤電廠在我國。我曾慕名到上海外高橋第三電廠考察參觀，它的度電耗標準煤是276克，全國平均是309克。如果全國都向外高橋第三電廠看齊，在做到脫硫、脫硝、除塵達標的前提下，做好高效節能改造，那僅煤電這塊就可以節省百分之十一左右。所以，煤電在節能方面也是很有潛力的。當然，不發電的那一半的煤也在控制之內。

楊富強：今年下半年以來，我國經濟下行壓力增大，高耗能產業有所反彈。據此，有輿論說，政府要放松對環境的治理。您認為這種看法、觀點正確嗎？

王金南：這個觀點是完全錯誤的。我們通過五年的污染防治，特別是“大氣十條”實施后，大氣質量得到明顯的改善，使我們看到了治理的效果。同時反過來看，只有這樣的嚴要求、高標準才是推動我們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驅動力。從這個層面來說，嚴要求、高標準不能放松。一旦放松，落后產能又要死灰復燃，經濟發展又要回到粗放發展的老路上去，這對國家經濟社會的高質量發展是背道而馳，是極其不利的。污染治理絕對不能放松，要堅持做下去、嚴格治理下去。

楊富強：政府新近把汾渭平原納入改善空氣質量的主戰場。請問，汾渭平原與京津冀地區相比，在控煤打贏藍天保衛戰中應采取怎樣的措施？

王金南：上述兩個地區大氣污染嚴重，能源消費結構相同——煤炭消費占比較高，就目前的形勢相對來看，汾渭平原老百姓散煤用量比京津冀地區高，整個能源效率也低些。就經濟發展水平來看，汾渭平原比京津冀地區也有一定的差異，但差異不大。汾渭平原也要實施煤炭消費總量控制，但具體要求與京津冀地區會有所不同。

對話武強院士

楊富強：毫無疑問，我們還要使用煤炭很長一段時間。在煤炭仍然是能源主體、在控煤的背景下，如何實現節約能源？

武強：我們面臨的是如何解決實現我們國家發展的宏偉藍圖與我們環境治理目標的壓力、應對氣候變化的壓力與能源相對短缺的矛盾。在這種矛盾下，節約能源，杜絕浪費非常重要。一是要開源節流。開源就是要努力開發利用除煤炭之外的能源，如各種可再生能源、非常規天然氣等。節流就是杜絕浪費，提高能效。二是要做好能源供給側與能源需求側之間的配置工作。比如，建筑物供暖。據統計，建筑物供暖一年要消耗能源占建筑物總能耗的28%。現在城市多用天然氣供暖。天然氣是高品位能源，燃燒溫度可以達到上千攝氏度，而供暖只需要五六十攝氏度的熱水就可以解決。這就是能源供給與能源需求側配置不匹配的問題。如果把這28%的能耗用其他與之匹配、容易獲得的能源來替代天然氣，如淺層地熱能、太陽能、生物質能等。這樣一方面可以緩解、解決天然氣供給緊張的問題，減少二氧化碳排放，另一方面還可以促進可再生能源的發展。比如，光伏建筑一體化，建筑材料不僅充當建筑介質，同時也是發電設備，這種技術就達到了既節能又少排放甚至不排放的目的。

楊富強：現在有人提出利用煤礦做抽水蓄能電站的想法。您認為這種想法可行嗎？

武強：在我們這樣一個貧水的國家里，探討充分利用煤礦地下水利用問題非常有必要。煤礦地下水有兩方面功用，一是保護生態，一是資源化利用。抽水蓄能電站是資源化利用的多種方式之一。它主要解決的是風電、太陽能電不穩定的問題。現在，我國有80億立方米煤礦井水，礦井井深標高超過1000米的礦井有五十多口。在這樣的情況下，可以考慮礦井抽水蓄能方案。

對話劉科院士

楊富強：您如何看待可再生能源、清潔能源發展的現狀？

劉科：可再生能源發展空間很大，但能源工業和其它工業不一樣，它需要的時間很長，在沒有出現革命性、顛覆性技術的時候不宜急速發展。在我國，一方面風能、太陽能做得很多，發展很快；一方面棄風、棄光、棄水現象仍然比較嚴重。之所以出現這種現象，一個原因就是盡管經歷近百年，投入近千億美元研發的儲能技術沒有出現實質性突破。現在電池儲能成本太高。在電網的穩定性不能解決的情況下，大規模發展可再生能源不劃算。所以，我認為，發展可再生能源應保持謹慎樂觀。核能存在成本問題和核廢料如何安全處理的問題。我認為，顛覆性、革命性技術的出現是不可預測的，在沒有出現顛覆性、革命性技術的情況下，不宜大規模盲目發展，否則會造成新的產能過剩。

楊富強：在能源研發和產業發展方面，您覺得如何配置資源才更合理？

劉科：將來任何一種能源都不可能獨大，每一種能源都需要投入研發。在顛覆性、革命性技術出現之前，與其過度補貼某個產業，不如把更多的資源配置到研發上，等顛覆性、革命性技術出現的時候再加大力度促進可再生能源的大發展。希望通過補貼產業實現顛覆性、革命性技術的出現是一個風險很大的事。現在煤電廠運行時間嚴重不足，這是一種巨大的浪費。我認為可以把部分資源投入到煤炭的清潔利用上，我覺得這方面有很大的潛力。

對話彭蘇萍院士

楊富強：在煤炭去產能、發展綠色產能方面，我們做了哪些工作？取得了哪些進展？

彭蘇萍：在2013年煤炭產能達到最高峰的時候，中國國工程院就開始布局安全高效綠色開發模式。20世紀90年代，鄂爾多斯盆地是流動的沙漠，學術界認為在那里不宜開發煤炭，但是由于我們堅持了嚴格的準入制度和環境修復計劃，現在可以看到數千平方公里開發帶來的是一片生機勃勃，數千平方公里都是綠色的。為了保護地下水，我們在采空區建立了47個地下水庫，地表進行了環境生態修復。我不久前去了那里，野雞、野兔看到我們的車都不跑，因為那里是它們的家園。在去產能退場方面，采煤礦場數量從8萬到3萬到1萬到8000到現在的6000個。另外，大中城市大宗散煤的使用要逐步消失。要實現綠色發展，就要實現以煤為主的產業鏈升級。

楊富強：煤炭領域的提效升級遇到的主要障礙是什么？

彭蘇萍：無論政府還是企業都在追求煤炭的提效升級。對于煤炭產業而言，議論的多，下功夫的少，真實投入的少。近些年更多的還是在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