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上的那道風景

鮑佳藝

媽媽在陽臺上養了許多的花花草草，不管媽媽告訴我幾遍，我都記不住那是什么，除了那株綠蘿。

它也曾綠得酣暢淋漓，綠得癡迷醉人，綠得驚天動地。但，它凋敗了。先是葉緣開始黃枯，接著是莖漸漸變黃，然后，就像諾羅病毒一樣，枯色擴散開來，淹沒了整盆原來綠得醉人的葉子。

我就是這時候開始關注它的，它的死寂，它的沉默，它末日一般的顏色都阻止了我目光的游移。

那天我在媽媽的小抽屜里發現了她初中時候的畢業照。清秀的面容，白皙的皮膚，年輕的充滿希望的大眼睛，烏黑濃密的長發，讓人心動。

媽媽同學聚會那天，她穿著一襲紅裙，還是那樣美，和照片中的少女相比，少了青澀，卻添了幾分嫵媚和成熟。

媽媽的眼角已有了幾道深深淺淺的皺紋，她也總在抱怨自己的白發。但我現在想抱抱她，告訴她：你在我心中永遠最美。

媽媽看著妹妹在庭院里和小朋友一起亂跑，對我感嘆道：“十年前，你也和他們一樣，是亂蹦亂跳的年紀，如今你長大了，我也老了。”

后來我想，縱使青春年華已逝，少女青澀面貌已變，其實媽媽的心態依舊很年輕，會跟我一起做一些很傻很瘋卻令自己開心的事。

陽臺上的那株綠蘿已經枯死，媽媽又買了一株，種在原來的花盆里，它像是一個“光桿司令”，長長的，掛在盆邊，只有未扎根的莖與泥土相連。幾天后，綠蘿莖長出了嫩嫩的小芽兒，觸摸一下，硬硬的，像寶寶的乳牙。再看那盆里，似乎都染上一層朦朧的綠色，恍惚之間，似乎嗅到了青春的氣息。

小綠蘿讓我想起原來的老綠蘿。人們似乎都喜歡生機勃勃，綠意盎然的小芽兒，但枯死后混入泥土滋養新芽兒的老綠蘿又何嘗不令人心動？人們都愛孩子們天真的笑顏，但父母在背后的辛勞又何嘗不是一道風景？

生命不斷延續，老綠蘿用它的一生去滋護小綠蘿。“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落英繽紛之所以美，是因為它們用自己的一生去滋養新生命，義無反顧。而后者煥發生機，這大概就是對枯萎的生命最好的感恩吧？

這就是世上最美的風景——小樹一天天長大，大樹在一旁，用高大的身軀為它遮風擋雨，看它成長，直至超越自己，周而復始。縱使大樹將一生獻給小樹，漸漸老去，依舊心甘情愿；縱使年華已逝，心中仍充滿無限期望。

羊有跪乳之恩，烏鴉有反哺之情，世上哪一個媽媽不是為了孩子費盡辛勞，卻又心甘情愿？

這一刻，我讀懂了綠蘿。

如今我伏案筆耕，腦海中，仿佛又看見一襲紅裙的媽媽，雙眼月牙似的彎彎，柔和地笑著。

這一刻，我讀懂了媽媽。

【評點】

本文特點有三：一是以小見大。選材上從“小”入手，很多同學也采用這種寫法，但大抵選材雷同，寫父母為自己打傘、寫環衛工人奉獻，因此失去了新意。二是象征手法的使用。綠蘿與人，同樣感人的在于細節。我們賦予物以情，則可以扣人心弦，則凡物亦可以成為風景。三是富于生活氣息。很多同學寫記敘文，編造故事，因非親歷，往往破綻百出。其實，像本文作者一樣，做生活的有心人，做懂得感恩的有心人，則身邊瑣事，往往都蘊藏真情，都是寫作用之不竭的寶藏。本篇寫綠蘿，寫媽媽，就是很好的例子。

徐 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