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么要保護大熊貓

文/劉大可

我們為什么要保護大熊貓？這件事遠比一般人想象得復雜。

首先坦率地說，大熊貓并不是“瀕危物種”。根據2015年全國第四次大熊貓調查，全國野生大熊貓1864只，圈養375只，棲息地258萬～349萬公頃，因此從2016年就被國際自然保護聯盟改為“易危物種”——這就意味著，大熊貓的受威脅程度只和牦牛、獐子相當，而在公眾熟悉的國內物種里，滇金絲猴、東北虎、亞洲象、雪豹、朱鹮、丹頂鶴都是瀕危物種，中華穿山甲、長臂猿、禾花雀都是極危物種，麋鹿是野外絕滅，白鰭豚是絕滅，個個都比大熊貓處境凄涼。

然而我們仍然要格外強調保護大熊貓——因為大熊貓長得實在太可愛了。

因為大熊貓可愛就特別保護它，這絕不是感情用事，而是具有深刻的現實意義：中國人口與環境的關系已經高度緊張，所有的物種都活在人類觸手可及的地方，野生動物保護如果不能得到公眾的支持，公益機構的任何努力都只能是竹籃打水，空中樓閣。就以穿山甲和禾花雀為例，無論政府如何宣傳如何處罰，只要公眾繼續堅信它們是美食良藥，它們的處境就不會好轉。而大熊貓就憑借自己無與倫比的可愛擔起了重任：它們既是旗艦物種，又是傘護種。

所謂旗艦物種，就是能引起公眾的廣泛關注，像大明星一樣有吸金潛力的物種。通過動物保護組織的精心運營，大熊貓成為社交媒體的寵兒，成為國際關系的紐帶，甚至成為國家的象征，公益組織因此贏得了大量的聲望和資金，才能更好地保護更多的物種。美國的白頭海雕、泰國的亞洲象、印度的孟加拉虎，都是這樣的旗艦物種。但是坦率地說，它們中哪個都沒有大熊貓這么可愛，乃至世界自然基金會（WWF）的官方標志就是一只大熊貓。

而作為傘護種，保護大熊貓的現實意義就來得更大了：需要保護的物種有那么多，一個一個保護起來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財力。所幸還有傘護種足夠醒目，只要保護了它們，就能保護與它們一起生活的各種野生動物。截至2014年底，中國政府已經在大熊貓分布區建立了67個保護區，面積超過336萬公頃，其中棲息的哺乳動物179種，約占中國哺乳動物總數的32%；鳥類有565種，占中國鳥類總數39%；爬行類動物81種，約占中國爬行類動物總數的20%，其中近一半為中國特有的物種；兩棲動物92種，約占中國兩棲類總數的26%——我們幾乎可以說，大熊貓以一己之力庇護了中華大地近三分之一的物種多樣性，這是何等的居功至偉？

所以當我們再看到大熊貓那憨態可掬的模樣，我們應該心懷感動熱淚盈眶地道一聲：難為您活得這么可愛，您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