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親

文 吳同祥

吳門橋邊的水陸城門上，留下了父親開心的瞬間

父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老農民，今年已經80開外了。今早，在蘇州住了四個禮拜的父親開心地拎著著他的行李，帶著微笑踏上回蘇北的路。最終我們做子女的還是輸給了他惦記著的雞、鴨、羊。

父親這次來蘇州前就同我們約法三章，他最多只住兩個星期，但在我們的精心策劃下硬是讓他老人家在蘇州又多待了兩周。不過留他待在蘇州，還真是一門學問，不想點法子不行。

剛到蘇州時我們就告訴他，他四個子女的小一輩都在蘇州了，要每家都輪流住一遍，才顯得公平。經不住我們的勸說，或許他覺得住一家不住另一家，似乎有些厚此薄彼的嫌疑，于是就拎著他的行李每家都住了個遍。

住進第四家姐姐兒子家第三天時，他就開始整理他的行李了，似乎暗示我可以送他回蘇北老家了，我連忙說要利用周末，帶他去看看虎丘和我單位附近的吳門橋。認真給他介紹：上到吳王夫差，下到吳門的橋，都是我們老祖宗的事，我們姓吳的是無論如何要去看看的。可能是對吳門家族歷史的追蹤吧，讓我意外的他倒是沒有任何推脫的就把他的行李放回了房間。在虎丘，他在“大吳勝壤”的排篇下，若有所思地還特意問了我這四個字的意思。在吳門橋邊的水陸城門上，竟主動要我給他在吳國大旗下，留下了他開心的瞬間。

前兩天去看他，正在看抗戰電視劇的他見到了我，連忙迫不及待地走進房間，取上他的行李，督促我快點把他送回蘇北。我趕緊告訴他這兩天單位很忙，并笑著對他說來蘇州好多天了，還沒帶他去看看他孫子上小學中學的地方。聽到孫子二字，他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許多，拎在手上的行里，又放回了房間。

我們的法子終究拗不過父親執意回蘇北的心，臨行前，我特意在家陪老人家喝了點，借著酒勁，他老人家又重復著說出了要回去的原因，就是放心不下他養著的那些雞、鴨、羊。

這次相聚，感覺父親真的已經老了，行動與以往相比相差很多了，記性也越來越不好了，老忘事兒，記得很清楚的就是帶給他孫子的小紅包，來時就交給了我，說是怕走時忘了！

幾家住下來，電視也不太喜歡看了，更喜歡重復嘮叨我們兄弟姊妹小時候的事兒了。

父親是一個沉默寡言的老實人。在我心里，父親就是一個魯迅筆下閏土的形象。他對我們兄弟姊妹的愛，沒有如江水滔滔不絕，也沒有如群山連綿不斷，更不像空氣無處不在。

我們小的時候，父親只會在我們久未沾腥的時候趁著天還沒亮，就去抓蝦摸魚來給我們增加營養；父親只會把那時只有挑河工才可以吃到的大肥肉積攢下來帶回來給我們解饞；父親只會在有限的自留地里，拼命地種瓜抉菜來給我們改善伙食；父親只會用家里唯一的自行車，想辦法把我們兄妹四人同車帶進帶出；父親只會在我們在外與小朋友淘氣爭吵打架回家時，叫我們要學會禮讓他人……

現在，父親老了，他只會嘮叨著問他在大連上大學的孫子，吃飯在哪吃？

父親老了，他只會不停地叮囑我們要注意安全，小心身體。

父親老了，他現在只會不停地嘮叨我們要好好工作，多交朋友，實誠待人。

……

聽了父親幾周的嘮叨，有時我也忍不住同他一起說到我的小時候，聊到我小時候那些糗事時，他會很開心地笑出聲來。

父親老了，真的希望父親能常來我身邊多嘮叨，因為我越來越感到聽父親的嘮叨也是一種幸福！

2 5年前，父親第一次來蘇州，作者陪父親去爬靈巖山

送別前，本想叮囑他注意身體的話倒是他先說了出來，還一再叮囑我們下次母親來的時候，一定要好好照顧好母親。看著父母不能同時來到蘇州，有時真的恨那些他們養的雞鴨羊，是它們不能讓二老同時來到我們身邊，享享清福，但細想一下，有時還要感謝那些雞鴨羊，也是它們讓二老的生活有所樂趣，是它們消除了不少老人的子女不在身邊的寂寞。

父親回去了，但父親走時很認真地答應會常來蘇州的。

父親在蘇州的這段日子，我一有空就開著車陪他在蘇州城里轉轉，看窗外的景，聽他聊我小時候的事，特享受這種美好時光。

心中永遠記得兒時的我，被父親用擔子挑著帶我去他挑河工場地的情景！現在真想用擔子也挑父親一回。擔子是沒得挑了，以后就用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