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的姐姐—最完美的陪練（下）

吳躍華

像莫扎特這樣的學習氛圍也有類似存在。如梅紐因有兩個會彈鋼琴的妹妹。馬友友一出生就沉浸在姐姐馬友珍彈奏的音樂中，3歲起開始跟姐姐一起學小提琴。作為家里最小孩子的魯賓斯坦的經歷就更像莫扎特了。3歲時，兩個姐姐正在學鋼琴。每逢姐姐上鋼琴課時，魯賓斯坦便也在一旁專心地聽講。他不僅學會了一些彈奏知識，就連姐姐們上課時因彈錯音被老師打手這一細節也學會了。于是，每當他聽見姐姐們彈錯了音，他也照著老師打姐姐們手的樣子打，他被發現是個天才正是源于此。被舒曼稱為“18世紀的莫扎特”的門德爾松最初學琴時也是跟姐姐一起學的。需要補充的是，姐姐跟莫扎特陪練的還不只是鋼琴。根據莫扎特一家存留的大量書信拍攝而成的法國電影《莫扎特和他的姐姐》中，在凡爾賽宮的第一個清晨，姐弟倆起床時在床頭互相哼唱、對唱、合音的過程中互相激發了靈感，于是趕緊用琴音演奏了起來，這是姐弟倆共同創作的過程。有研究者說，莫扎特初期的一些作品有姐姐參與的成分。此外，錢仁康翻譯的《莫扎特書信》的注解中推測：“他們在家里很可能常常講意大利語取樂。”

據小提琴家馬丁·賈維斯考證，莫扎特家里的一個筆記本上留存有姐姐的筆跡，也就是說，莫扎特的姐姐還擔任過莫扎特的小老師。在莫扎特寫給父親的信中多次提到“嚴厲的姐姐”“請姐姐原諒弟弟的過錯”“請姐姐相信弟弟一定能成功”等話語。此外，姐姐的陪練是全方位的，如在莫扎特6歲時陪著一起乘著馬車出國演出。姐姐在日記中說：“我被顛簸得頭暈腦脹，身體又麻又痛，根本沒有心情看窗外的風景，我必須告訴弟弟，因為他睡著了，隨時有可能碰到頭。”可見姐姐對弟弟的愛護是多么的細致。莫扎特給姐姐的信比給媽媽寫的多且長。毫無疑問，姐姐的作用比母親還大，在母親去世后，幾乎代替了母親的角色。尤其有姐姐這最好的陪練，在英國公開演出時，他們把父親平時教學用的四手聯彈直接搬上舞臺，從此，引發四手聯彈這種演出形式的流行。《牛津音樂之友》中說：“鋼琴二重奏（包括四手聯彈和雙鋼琴演奏形式）的輝煌時期開始于莫扎特。”《牛津音樂詞典》中也說：“鋼琴二重奏的輝煌時期始于莫扎特。”此外，莫扎特的父親在1765年7月9日的信中還提到：“在倫敦，小沃爾夫岡為四手聯彈寫了第一首奏鳴曲，在此之前，尚未有人有此創舉。”盡管這說法不夠準確，但莫扎特創作的《D大調雙鋼琴奏鳴曲》確實是這一領域最早的經典作品之一。在1997年我國首次舉行的全國性青少年雙鋼琴比賽中，被選用最多的正是此曲，且它現已成為世界上最知名的胎教音樂之一，還曾被用來喚醒因中風陷入昏迷的前以色列總理沙龍。這種陪練陪出的成就恐怕再也不會有了。

丁芷諾教授說：“家長在孩子學琴中應扮演的角色是陪練、導游、聽眾和朋友。”這意見完全是正確的，可惜沒多少家長能做到，但莫扎特的姐姐做到了。現在我國放開二孩生育，不久的將來，出現姐姐或哥哥學琴、弟弟或妹妹也學琴的家庭將會增多，學些莫扎特姐姐的做法或許會比家長的陪練要更有效。但莫扎特姐姐更偉大的地方還不完全在于此，其實莫扎特姐姐也是一位神童，且在莫扎特之前就出名了。美國劇作家西爾維婭·米洛根據莫扎特姐姐的經歷創作的舞臺劇《另一個莫扎特》中甚至認為姐姐才是家里最有才華的人。美國史密森學會收藏的老莫扎特于1764年寫的一封信中，老莫扎特提到12歲的女兒時說“我的小姑娘能演奏最難的作品，演奏之精準令人難以置信”，并認為他女兒是“歐洲演奏技藝最好的樂師之一”。2006年中央電視臺《經典》欄目48期節目《莫扎特密碼》，也講述了這位偉大的姐姐到了18歲后便消失于舞臺上的故事。許多人認為這是18世紀社會對女性的歧視造成的，如《另一個莫扎特》的作者米洛在接受《赫芬頓郵報》采訪時就是這么說的。其實，這不盡然，金恩·格洛夫爾的《莫扎特的女人們：他的家庭，他的朋友，他的音樂》中提到多位女鋼琴家、女歌唱家。他妻子的姐姐就是女高音歌唱家。顯然，“社會歧視說”站不住腳。真正主要的原因正如其父親跟女兒商量時所說：“我親愛的女兒，你知道，我們家現在經濟狀況很不好，經費有限，無法再供你們兩個一起出去演出了，你看，你是姐姐，是不是應該讓讓弟弟呢？”懂事的女兒立刻答應了：“沒事，你們帶沃爾夫去演出吧，我待在家里就行了。”金恩的書也認為姐姐接受了這個現實，并且姐姐也真誠地為弟弟高興。莫扎特本人在給大主教的信中也提到：“我的良知告訴我……以后還要支持我姐姐的生活。（因為）她花了那么多時間在羽管鍵琴上，而不能好好利用她所受的訓練，言念及此，不勝抱憾。”

莫扎特姐姐嫁得很晚，她一直都在為弟弟操勞。莫扎特的書信顯示他經常向姐姐要錢，幾乎每次有求必應。據說就連父親的遺產都被莫扎特一個人獨占了。不僅如此，莫扎特凡是遇到困惑就向姐姐傾訴，18歲時還請姐姐幫他向米策爾小姐傳達他的愛意。可以這樣說，莫扎特的姐姐為弟弟的成長陪練了一生，自己卻被弟弟的光環所遮蔽而一直被人們遺忘。2008年，洛琳·梅耶專門為她出版了《在莫扎特的陰影下：他姐姐的故事》一書。近來又有多種形式，如電影有法國的《娜奈爾，莫扎特的姐姐》，如小說就有A.M.鮑爾德、南希·莫瑟、麗塔·查伯尼爾的3本《莫扎特的姐姐》來展示這位偉大的姐姐不平凡的一生。今天的人們為什么會如此密集關注這位姐姐呢？與其說是在抨擊舊社會對女性的歧視，不如說是在告訴我們，培養一個天才音樂家是不容易的，除了自身的天分與勤奮外，還有許多人為他付出過努力。但一個天才的光環很容易被人們關注、贊賞與學習，而被光環遮蔽的“陰影”中或許正隱藏著天才成長的教育秘密有待我們去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