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問題,我有一個問題,我有許多問題……
有問題?與其糾結,不如來問他。
請把困擾你的問題寫成2000字以內的信,寄給本刊特邀“知心哥哥”——夏烈老師;而他愿做一名“信使”,邀請一位合適的“神秘答主”,來與你筆上對談,一起“為愛找方法”。
請將信件寄往“浙江省杭州市文三路求智巷3號中學生天地雜志社”,收信人注明“夏烈老師”;或通過電子郵件發送給責任編輯(郵箱就在本頁底)。
“為愛找方法”的神秘答主:
見信如晤。
是冬天了,白天越來越短,早起天還亮的時候越來越少。但因為一直呆在學校里,并沒有日子越過越短的感覺。相反,因為學考的結束,徹底地放下了三門課程,逼迫我開始正視數學,這一天天的日子,開始變得難熬起來。
黑板上白色、紅色、粉色以及黃色的字跡交織在一起,擺在我面前,像是廢棄了的破舊漁網。數學老師站在講臺上瞪著銅鈴大眼,冷不丁便看我幾眼,令我坐立難安。因為我的數學不是很好,可以說,我在這方面沒有任何天賦。我試圖在腦海中展開黑板上的立體圖形,然而不論我怎么努力想象,怎么仔細觀察,那圖形的立體模樣,在腦子里就是平平淡淡的幾根線條。
我早就感到氣餒了。面對新高考,我一直的想法是——還不如文理分科。這樣的話,我完全不用思考,就可以選擇文科。文科的數學學起來,大概也不會像現在這么痛苦。我用不著每天坐在位子上,規規矩矩地盯著黑板,生怕數學老師將成績不好的原因歸結到我不愿意學上。每一天,每一節數學課,我都如坐針氈。
回想起從前,自己從來都沒有討厭過數學啊,甚至可以說是很喜歡了。經常沉浸在做數學題的世界里,每解開一道題,都帶給我莫大的愉悅感。也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了味,是某一節數學課上偷看了小說?因為一點點落課就帶來力不從心的感覺嗎?我開始學不好數學了,擺在桌面上的白色紙張黑色字符,都只能在我眼前扭成怪異的形狀。放在數學卷子上的草稿紙,上面寫滿了詩句或小說對話,而不是數學公式。我承認,相比數學,我更喜歡小說和詩歌。
相對于數學的枯燥,我更偏愛語文的詩意。語文的一切學習在我看來是本能,投入的傾注的皆是真情實感。數學卻不同,接觸它會讓我變成冰冷的機器。我會選擇在有足夠空閑的時間里去寫一篇小說,或是在任何情緒泛濫的時候,寫幾句自認為是詩歌的句子。以前,我不會刻意地把時間安排給數學,但我現在想要學好它,即使目前看來,效果相當糟糕。我現在很是急躁,說得再世俗些,高考近在眼前,數學不能成為我的絆腳石。
大多數人會覺得這是正常現象,似乎很多文科優秀的人,理科偏弱。情感過于飽滿的人無法學好理科,又或者說,太過理智的人寫不出富有感染力的東西。這兩者之間,真的有這么尖銳的矛盾嗎?我很想成為一個既喜愛語文又擅長數學的人,希望得到您的指點,讓我看到光明的未來!
浙江省開化中學 廖瑋杰
這封讓不少人感同身受的來信,讓我第一時間想到了浙江大學的蔡天新教授,蔡教授的傳奇經歷無疑是對文理兼修的最佳闡釋。行色匆匆的蔡教授在結束上海行知中學的講座后,于返程火車上一揮而就的回信讓我感慨萬分:“數學與詩歌都是想象的產物,是人類最自由最古老的發現和文明。”希望這位偏科的同學從此擁有一個學好數學的理由,因為“數學的根源是美好的,是幸福的”。很多人花費一輩子都未必能明悟的東西,這短暫的師生交流卻說出了造物內在的光輝。
——你們的信使 夏烈
廖瑋杰同學:
你好!我在返回杭州的火車上,很高興讀到你的來信,無論是對理解生活、社會和未來的人生,還是對理解數學和其他理科課程,語文好(從你的文筆中能感覺到)都非常重要。你說很想成為一個既喜愛語文又擅長數學的人,對此我深感欣慰。
數學通常被認為是與詩歌截然相反的,數學家運用的是抽象思維,而詩人的思維方式較為形象,但這不是絕對的。本質上講,數學與詩歌都是想象的產物,是人類最自由最古老的發現和文明。帕斯卡爾在《思想錄》開頭這樣寫道:“凡是幾何學家只要有良好的洞見力,就會是敏感的;而敏感的人若能把自己的洞見力運用到幾何學原則上去,也會成為幾何學家。”
11世紀的波斯人歐瑪爾·海亞姆不僅因給出三次方程的幾何解被載入數學史冊,而且也作為《魯拜集》的作者聞名于世。到了20世紀,智利詩人帕拉也曾當過數學教授。拋開這些歷史人物不談,我愿與你分享一下自己的人生經歷和研究成果。
我的中小學是在“文革”期間念的,那時課本內容很單調,也很淺顯,我們經常去村里參加集體勞動,沒有考試和升學壓力。即便如此,好像老師也從來沒有表揚過我,無論語文還是數學。事實上,那會兒這兩門課我都不算拔尖,但我的學習和生活態度還比較端正,保持樂觀的精神狀態,身體健康。
高中畢業那年,高考恢復了,我通過自修和參加復習班,考取了山東大學。因為數理化比較吃香,我就讀了數學系,其實那時我對數學還不是很了解,后來通過專業課的學習,通過業余時間看《古今數學思想》之類的閑書,慢慢了解了數學的發展歷史和背景。考上研究生以后的第二年,我又喜歡上寫詩和隨筆,一直堅持到現在。
經過多年的創作實踐、數學教研以后,我嘗試把數學和人文結合起來,開始寫作數學文化和普及類文章,沒想到受到大家歡迎,才有機會被邀請到全國乃至世界各地去做報告,開講座。
本期“神秘答主”


蔡天新:浙江大學數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詩人,作家。15歲考入山東大學,24歲獲博士學位,31歲任教授,33歲成為CCTV“東方之子”。讀研期間開始寫作,主要文學作品有詩集《夢想活在世上》《漫游》《美好的午餐》,隨筆集《在耳朵的懸崖上》《難以企及的人物》等,憑借科普作品《數學傳奇——那些難以企及的人物》獲2017年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二等獎。
多年以前,我就發現文理科之間存在著許多共同點,比如數學與藝術之間,特別是代數與音樂、幾何與繪畫之間,前者肇始于古希臘,畢達哥拉斯既是代數學家也是音樂家,他還發現彈琴時,手指分開的弦長之間的整數比例與音高和音色優美有關。繪畫與幾何的關系在文藝復興時期十分密切,藝術家利用幾何學的透視原理作畫,他們提出的幾何相似性問題促成了數學分析射影幾何學的誕生……數學的根源是美好的,是幸福的,如果你對這方面感興趣,可以看看我寫的《數字與玫瑰》《數學與人類文明》《數學傳奇》等。
從你的信中知道你現在有些偏科,這恐怕不利于你將來的個人發展和提高,即便你順利考取大學文科專業。我認為中學的數學學習內容并不是很多,相信你通過自己的努力,會在保持一顆詩心的同時,在數學方面不斷取得進步,期待聽到你的好消息!送你我的一首詩《遠方》,希望你喜歡,新春快樂!
遠方
總是被遠方吸引
總是被移動的風景吸引
只有當鳥兒回旋在稻田之上
才注意到那一片金黃
只有當風兒吹過
搖響門前的那棵桃樹
才看見她已然身姿綽約
只有當陽光猛烈地照射到臉上
才發現葡萄園的綠色濃于青草
遠方的色澤暗淡下來
但它仍然十分迷人
蔡天新
2018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