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過多少彎路，才能長大成人

文_巫拖拖

讀歷史，常常覺得古人活得很浪漫：有“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的浪漫，有“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浪漫，有“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浪漫……不過在古人的千千萬萬種浪漫里，最最打動我的，是徐霞客的浪漫。

大丈夫當朝游碧海，而暮宿蒼梧。

——《徐霞客游記》，徐霞客

作為中國最著名的旅行家，在車馬難行的明代，徐霞客用一雙腳走了整整三十年，他不避風雨，不畏豹虎，用野果充饑，以清泉解渴，曾三次遇盜，數次絕糧。跋涉一天之后，無論多么疲勞，他都堅持把考察收獲記錄下來。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他因足疾無法行走，被人從麗江一路抬回家鄉，仍在編寫《游記》。

那么，故事結束了嗎？沒有，這只是上半部分。

1642年，清軍在徐霞客的家鄉江陰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大屠殺，徐氏一族全部被殺，游記原稿被焚毀。不幸中的萬幸是，當年有個叫曹駿甫的資深驢友登門借書，抄錄過一份。李介立（徐霞客侍妾周氏所生），徐家唯一幸存者，立志找回《游記》。他輾轉找到曹駿甫，卻得知抄本在幾十年前就讓史夏隆借走了。

沒等李介立尋訪，70多歲的史夏隆找上門，獻出了他珍藏多年、耗盡心力重編的《徐霞客游記》孤本。原來當年曹駿甫為了在一年內抄完，不得不大量刪減。史夏隆決心重新整理，這一整理就是二十年。

李介立將史夏隆的孤本和徐家殘存的部分內容加以對照，潛心編撰《徐霞客游記》。臨終之前，他對好友夏世名說：“我這一生沒有榮華富貴，沒有娶妻生子，但讓《游記》重見天日，這世間待我甚厚，我再沒有別的奢望了。”

這是我聽過的關于書的最浪漫的故事。我常常在閱讀古代好書的時候會想：這些浩瀚珍貴的文字，是怎么躲過世事變遷而流傳下來的呢？想必有無數人為之守護，用生命傳承，最終才得以出現在我們眼前。這樣想想，我們真幸運啊。

要走過多少條路，才能成長為一個男人。

——鮑勃·迪倫

鮑勃·迪倫有首歌《答案在風中飄蕩》，問出了許多人一直想要問的問題：一個男孩要走過多少條路，才能成長為一個男人？一個人要抬頭多少次，才能看見天空？不是每一次行走，你都能安然抵達；不是每一次抬頭，你都會游目騁懷，要想有人生的成功，無數次的行走與抬頭是必須的。

想起18歲那年，我在學校的禮堂做過一次演講。演講的主題是：當我成年了，我要過怎樣的人生。我說，我絕不說違背自己意愿的話，不浪費時間在無意義的事情上，我會愛護環境，為讓世界變得更美好而付出努力。

那時我意氣風發，覺得我的人生一定會充滿光輝和取得不凡成就。從18歲到28歲，我發現：想學的游泳一直沒有學會，想寫的書一直沒有寫出來，想去的地方也只是走馬觀花，一直從事的工作遇到了瓶頸，不知道堅持下去的意義。

到目前，我沒有變成特別的人，沒有特別值得驕傲的回憶，在緩慢拉鋸前行的路上，我想起了迷失在荒野的堂吉訶德。

人生路上步履不停,為何總是慢一拍。

——《步履不停》，導演是枝裕和

現代人想要浪漫地度過一生，似乎特別不容易。小時候在家校之間兩點一線，長大后是“朝九晚五”的日常。是枝裕和拍了一部電影《步履不停》，描寫一家人的平淡日常，和我們的生活好像沒有什么不一樣，每個人背負著他人不知道的不易與艱辛。

羅曼·羅蘭告訴我們：“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那就是，在認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熱愛生活。”我們的人生，是一場馬拉松，我們不斷往前奔跑，內心擁有信念，認真度過每一天。屬于我們的光輝時刻，終會不期而至。

果殼網有過一次有趣的討論：如果一切重來，人類還會出現嗎？結論是：就算讓進化重演一百萬次，人類這樣的生物也可能不會再出現一次了。我很喜歡作者總結的這段話，放在這里分享給每個步履不停，但總擔心慢了一步的人。

“我們生活在一個美麗、宏大、復雜、奇妙并且對我們的存在毫不關心也不賦予意義的宇宙里；唯一剩下能做的，也許就是自己創造一點意義了。做一些能讓宇宙驕傲或者能讓人類驕傲的事情，做一些能讓自己或者他人活得更好的事情，做一些能讓智慧的火花延續下去的事情——畢竟，在全部已知的宇宙中，智慧只出現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