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嬌培訓”毀了誰？

鳳舞

初入職場培訓“撒嬌”

2016年7月，從安徽合肥一家大專院校畢業的周璐，回到老家淮南市求職。她在招聘網站上看到某商務信息有限公司招聘業務經理，條件限女性，年齡要求18至30周歲，實習期兩個月，工資2000元，轉正后每月5000元左右，提供住宿。周璐動心了，她撥通了招聘熱線，人事專員讓她把簡歷以及兩張生活照傳到郵箱，之后等待答復。三天后，對方打來電話讓她去面試。

這家公司位于淮南市潘集區中心位置，裝修氣派，周璐一踏入公司就希望自己能被錄用。人事經理段文軍接待了周璐，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后，對方突然問道：“你有男朋友嗎？平時跟男朋友相處的時候會不會撒嬌？”周璐詫異地看著對方，臉紅了：“這是我的私事，也要回答嗎？”見周璐有些緊張，段文軍笑了笑，說：“你別多想，我們主要是跟客戶推薦合適的股票，幫助他們賺錢理財。客戶大多是男性，如果業務經理能跟客戶溫柔地溝通，成功率會高很多。”周璐點點頭。三天后，對方通知她面試成功。

2016年8月15日，周璐到公司實習，和她一起來的還有另外四名女孩子。部門經理李紅給了她們每人一部電話，欲培養她們怎么給別人打電話。周璐對著電話機有些摸不著頭腦，心理嘀咕著：“打電話還要培訓？直接撥號不就行了嗎？”這時，李紅走到周璐面前，說：“周璐，你打一個電話試試看，就當我是你的客戶。”

周璐拿起電話，說：“你好，請問你有投資理財方面的需求嗎……”正當周璐以為自己說得很好的時候，李紅打斷了她的話，說：“聲音太硬，不夠軟，跟客戶說話聲音要溫柔，就算見不到你人，也要讓對方覺得如沐春風，明白嗎？”周璐又試了幾次，還是不行。練習了一天，嗓子都啞了，周璐回到公司宿舍，累得只想好好睡一覺。其他幾個實習生在宿舍里討論白天的培訓內容，有個實習生說：“我算是看出來了，就是撒嬌唄，跟客戶撒嬌，讓客戶聽我們的，僅此而已。”撒嬌從來不是周璐的特長，她覺得自己快要離開這家公司了，心里亂糟糟的。

第二天，培訓升級。李紅安排了幾個男同事和她們面對面練習，和周璐搭檔練習的正是人事經理段文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段文軍百般刁難，就是不滿意。李紅讓另外一名老員工過來為她們示范。周璐看見那名老員工坐下來后，沒有先介紹公司情況，反而聊起了家常，撒嬌賣萌。李紅讓她們都跟著學，周璐倒是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撒嬌不夠賣萌來湊

培訓一周后，周璐知道該如何跟客戶溝通了。李紅便給周璐一份名單，讓她跟上面的潛在客戶聯系。當天，周璐要到了一個客戶的微信號，對方名叫王澤。

李紅讓周璐重新申請一個微信號，新號不要跟現在的生活有任何關聯，然后在朋友圈上發一些去旅行，或者去高檔酒店吃飯的照片，目的就是要讓客戶覺得周璐生活優越，進一步對她產生信任感。周璐立即申請了一個新的微信號，并加了王澤為好友。很快，王澤通過了周璐的申請，并發來一個微笑表情。

王澤問周璐：“你的朋友圈怎么什么東西都沒有啊？”周璐想了想，騙他說：“平時工作太忙，過得有些悲催，沒有什么好東西可以發到朋友圈給別人看。那些發朋友圈的女孩都是有人疼有人愛的，當然過得風生水起，不像我們，把命都賣給了公司。”王澤看了這番話，理所當然地把周璐當成了一個在職場上打拼的單身女孩。

在一旁指導的李紅夸周璐：“做得不錯，等他完全信任你以后，你就可以向他推薦股票了，當然，也可以讓他給你發紅包啥的，這些都算在提成之內。如果對方問你的情況，你就像紙上寫的那樣說，自己名叫段曉佳，92年出生，在合肥有一套住房和一輛車。”周璐知道這其實是騙人的勾當，當即不想干了。李紅走后，另外一名實習生告訴周璐：“這份工作是同學推薦我做的，我同學只做了一年，就掙夠了一套房子的首付。咱們一不偷二不搶，好好做的話，說不定也能賺大錢。而且只是打打電話，多輕松啊。”

就在這時，王澤給周璐發來微信：“美女，在做什么呢？”周璐回了一句：“正忙呢，頭昏腦漲。”接著，她給王澤發去一張“大爺，打賞點飯錢”的動圖。沒想到，王澤爽快地發來了188元的紅包，并說道：“拿去吃好吃的，不要把自己餓壞了。”看著閃閃的紅包，周璐愣住了，如此輕而易舉地賺來了一個紅包，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回宿舍的路上，天空下起了小雨，周璐拍了一張雨景照片發到朋友圈，并配文：“我努力向前，就是為了能在這樣的雨天，坐在寬敞里的屋子里喝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很快，王澤在圖片下面留言，為她加油鼓勁。

一個月下來，加上實習工資以及從王澤那里得到的提成，周璐竟然拿到了8000多，辭職的決心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瓦解了，她想再做一段時間，積累點本錢。

黃粱夢碎

2017年年初，周璐又有了新客戶，在廣州做服裝批發生意的丁旭。一次，周璐感冒了，便借故向丁旭撒嬌：“本人已病，只有紅包能治療。”后面附帶著一大串哭泣的表情，丁旭見后爽快地發來了200元的紅包。周璐隨后發過去一張動圖，問：“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對方回復了一個問號。“我在想其他女孩病了，身邊肯定有男朋友陪著，而我孤零零的一個人，房子再大也沒人陪。”幾個受傷的表情讓丁旭心生憐惜，連續發了一千多元的紅包給周璐。

等紅包收得差不多了，周璐告訴丁旭，他們經理有內部消息，知道哪支股票漲幅大。丁旭照著買，有幾只股票果真買對了，周璐便向丁旭要好處費。丁旭很大方，買股票賺到的錢和周璐五五分。后來，丁旭又一次聽從周璐的意見，投進股市15萬元，沒想到竟然虧損了，等他再找周璐商量時，周璐早已更換了手機號。

2017年4月，大學同學李敏找到周璐。她在朋友圈看到周璐的工作非常好，于是想讓周璐幫忙，介紹她進公司。周璐答應了。段文軍接待了李敏，像周璐剛入職時，他把李敏的身份證留了下來，將她的家庭成員聯系方式整理入冊。

當李敏真正接觸所謂的“工作”時，她退縮了，執意要回家。周璐好說歹說，不斷地給李敏做思想工作，李敏就是不為所動。段文軍知道后，提醒李敏好自為之。李敏嚇壞了，謊稱自己不走了，會繼續為公司工作。等段文軍他們放松警惕后，李敏立即撥打家人的電話，并向安徽淮南市潘集區公安分局報警。

2017年5月25日，潘集公安分局出動一百多名民警，迅速將犯罪嫌疑人全部抓捕歸案。通過調查，警方發現這是一家以商務信息公司為掩護的詐騙團伙，他們利用女孩靚麗的外形，通過網絡社交軟件與受害人交往，同時以各種理由向受害人索要紅包、提供虛假股票信息等，受害人員高達上千人，涉案金額300余萬元，警方在現場繳獲電腦30余臺、手機60余部。

被抓后，周璐非常后悔，泣不成聲，她說原本以為撒撒嬌就能得到上萬元的收入，是上天給她的一個良機，沒想到卻把她推向了深淵。（文中人物均為化名。未經作者同意，本文禁止轉載、上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