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鑫

阿秀一大早把她的寵物狗“雪兒”帶到我家,拜托我幫她帶兩天,說她前婆婆生病來杭州住院,沒人侍候,她要去陪幾天床。阿秀是個善良的人,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想想算了就沒有說。這么多年她幫了我很多忙,幫她帶兩天狗自然不是問題。
阿秀今年48歲,是我原來小區的鄰居。她人長得很端莊,很會做衣服,曾經是杭州服裝界有名的一把剪。十多年前,那時我倆還是鄰居,她老公在外面有了外遇并生了孩子,倆人離了婚。她一個人獨自把兒子養大,非常不容易。幸好兒子還算有出息,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現在讀大三了。
剛離婚那陣兒,阿秀那日子過的真是打掉牙齒往肚子里咽,不僅臉面上掛不住,心里也覺得無比窩囊。她和前老公辛苦創下的產業,為了爭得兒子的撫養權,也不得不拱手讓給了那個小三。日子總得要繼續,她咬咬牙也就認了命。
為了不委屈兒子,多掙兩個錢,阿秀那幾年沒日沒夜地跑服裝廠做工。這幾年她頸椎不太好,做不了老本行了,多虧她前幾年跟著溫州老鄉湊錢買了兩個店鋪,平日里就靠店鋪的租金過活,日子也還好過。
可是從去年開始,阿秀卻突然忙了起來,家里三天兩頭有客人,阿秀就像個大保姆似的,買菜、燒飯、陪吃、陪玩。有時碰到問起她,不是前老公的外甥來杭州上學,就是前老公的弟媳婦來杭州做試管嬰兒……有一次,我們晚飯后正一起做運動,都七點多了,電話響了,是她前老公的弟媳婦打來的,說剛從外面逛完商場,二十分鐘后到家,讓阿秀給她燒碗面。“這個點兒,讓她在外面找家小店吃一口。”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對阿秀說。阿秀邊穿衣服邊說:“她最近在備孕,在外面吃不衛生,我還是回去給她燒一碗好了。”說完,未等我再說什么,就匆匆趕回家燒面去了。
有一次,我晚上到她家去借電熨斗,正好他兒子大學周末休息在家,沙發上鋪了床被子躺在那里休息。我說,這是什么情況啊?兒子難得回家還不讓睡床?阿秀沖我噓了一下,指了指小臥室,悄悄說,她前夫的那個外甥也來了。我說,有沒有搞錯啊,你都離婚這么多年了,他外甥和你有半毛錢關系啊?阿秀說,他自己在杭州讀大學,周末把換下來的衣服拿來洗洗……
也不知算不算冤家路窄,我牽著雪兒去遛彎,竟然在小區外面碰到了許多年都沒再看到過的阿秀的前夫。他手里領著個七八歲的男孩,衣著光鮮,皮鞋锃亮。男孩手里拿著個乒乓球拍,顯然是剛打完球回來。看到我,男人笑笑,讓男孩喊阿姨。“這是你兒子啊?又生了一個?”我突然有點生氣,“很久不見,你倒是挺趕潮流的。你媽最近是不是在杭州住院啊?”“嗯,是的。”“誰在醫院侍候?”我盡可能地控制著情緒。“阿秀在,她閑不住,喜歡侍候。”男人說得那么理所當然。
我的無名火還沒消,回到小區卻又撞見了阿秀前夫的弟媳婦。看到我牽著雪兒,夸張地說:“你說阿秀也真是,我說讓雪兒在家,我幫她看著,她非說我備孕不方便。”還沒等我說什么,那弟媳婦又湊我耳邊說:“回頭你說說阿秀,侍候那老太婆干嘛,我老公昨天還和他哥打電話,你猜他哥說啥,‘阿秀愿意侍候就讓她去吧,反正誰也沒請她……”
善良是有底限的。后來,我把這些事情說給阿秀聽。阿秀淡淡地笑笑,輕描淡寫地說,他們就是這樣的人,我都知道,我只憑著我的良心去做,良心讓我別做了,我就不管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