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素蘭
今天是植樹節。一大早,媽媽就把我叫起來:“張牙舞同學,快點兒,我們出發了!”
我不記得是從哪一年開始,反正從我記事起,每到植樹節,我媽就會帶我回鄉下去,在老家后面的山上,或者房前屋后栽樹。
爸爸媽媽都是從鄉下考上大學進城來的。這種經歷的好處,第一是讓他們經??梢越逃摇胍幌氘斈晁麄冏x書時每天要砍柴、放牛,鄉下連電燈都沒有,晚上點著油燈做作業,哪像我們現在讀書,有這么好的條件。第二個好處是吃的東西都是綠色食品。外婆每個月都從鄉下給我們帶東西來吃。除了肯德基吃的雞翅之外,我吃的雞都是鄉下的土雞,雞蛋也是土雞蛋。為此,我常跟媽媽說:
“如果我的同齡人都是吃激素長大的,只有我是吃自然食品長大的,我會跟他們有代溝的,你想過沒有?我會趕不上他們的速度?!?/p>
“你放心吧,現在哪樣東西沒有被污染?我們吃鄉下的東西,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米,是雜交稻結出來的;蔬菜是大棚里的;尤其是水,大地上所有的東西,農藥、激素、污染物,最后都流進了水里,而水呢,又凈化后被我們飲用……你以為啊,放心吧,你跟他們一樣,不會有代溝的。不要為了吃肯德基,找出這么個理由來。不過嘛,能想出這么個理由來,說明你很會動腦筋?!?/p>
媽媽真可愛,我不得不愛她!
走出城市灰色的街道,外面就是滿目綠色了。媽媽開著她那輛白色POLO,我坐在媽媽的身邊。在微微的小雨中,兩邊的田野盡收眼底。
一會兒,雨過天晴,陽光照在遠處的山林上,給山林涂了一層金色,公路兩旁的樹葉上還有雨珠,陽光照在上面,閃閃發亮。
我打開窗,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
我突然覺得非常幸福。我說:“媽,我們能去鄉下真好。”
“是啊,鄉下有鄉下的好處,尤其是夏天,鄉下的夜晚真是美麗,天空像水洗過一樣干凈,又大又圓的月亮在天上掛著,螢火蟲在池塘邊、草叢里飛來飛去,各種各樣的蟲子在草叢中唱歌,真是忘不了的記憶……”媽媽說。
中午時分,我們到了外婆家。外婆因為知道我們回家,早已站在屋前的坪地里等著我們,看見我們來了,她高興得合不攏嘴。院子里的大黃狗也又蹦又跳。外公是個木匠,專長是雕刻樓梯扶手。這些年農村富裕了,建樓房的人多了,樓梯扶手的需求量大增。外公總是忙個不停。他在屋里干活兒,聽到我們的聲音,也趕緊從屋里出來,手上還拿著一把斧頭。
外婆家房前屋后栽的都是比較名貴的樹木,最多的是樟、楠、梓、柏。屋后有一排柏樹,枝干已經有臉盆那么粗大了。外公說,這些柏樹,將來是要用來給外婆和外公做“千年屋”的。外公告訴我,千年屋就是棺材,人死了以后,就裝在棺材里,埋到山里去。
我希望這些柏樹永遠不要被砍掉,希望外公外婆都長命百歲,永遠不會住到“千年屋”里。
吃過午飯,媽媽跟外公到山上去栽樹。外公準備了兩棵樟樹苗,讓我栽一棵,媽媽栽一棵。外公一邊幫我挖坑,一邊告訴我:“栽花種木,莫等春曉得?,F在栽樹,有些遲了?!?/p>
外公說,最好在立春前栽花種木,現在已經是春分了,有點兒遲了。而且今年的春天來得早,氣候暖和,才農歷二月,已經相當于春三月的氣候了。
“會不會栽不活呢?”我擔心地問。
“不會,我是讓樹苗和泥土一起挖出來的,保留了原來的泥土,雖然移栽了,小樹苗也不會發覺的?!蓖夤参课摇?/p>
除了兩棵樟樹外,我們又在屋后的院子里栽了兩棵桃樹。原來的兩棵桃樹還是我媽小時候栽的,已經太老了,樹干都被蟲子蛀空了,外公決定把它們砍掉。
“拄棍栽桃,桃樹長得快。”外婆說。
“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問。
“這話的意思是,即便你老得要拄拐棍了才栽桃樹,你也能吃得上桃子。桃樹長得快,過兩三年就能結果了。那時候,小舞再來,就能吃到自己親手種的桃子了。”外婆說。
我想,親手種的桃子,吃起來味道肯定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