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策+梁晨
摘要:兩篇作品中的主要人物,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有抽煙的習慣,抽煙情節的作用體現在三方面:一、小說敘述過度點;二、男女主人公心理具現化;三、體現主要人物之間人際關系的親疏及走向。
關鍵詞:煙;情感;愁
用煙來遠離愁的行為,可以追溯到上個世紀的世界大戰。大規模的軍事行動讓無數青年遠離了自己的家鄉甚至祖國,一盒包裝上印有熟悉文字的煙足以解憂,而在陳映真的作品中,在沒有戰火、只有煙火的和平年代,他(她)們抽煙的時機多是面臨來自現實生活的種種困境:工作的壓力、人際的崩離、流浪的艱辛、離鄉的苦悶。他們用煙來平慰自己乏力的心神,用煙來掩蓋自己波動的心緒,用煙來排解自己綿綿無盡的愁苦,亦用煙來忘卻無力改變的現實。
《夜行貨車》與《將軍族》兩篇小說中都運用插敘的手法進行場景鏡頭的轉換,大量人物背景,都是通過主人公因為某一特定行為而進入回憶狀態的敘事方式來充實。兩文中作者選用了抽煙時人意識會游走的情況作為特定行為進行插敘。如《夜行貨車》開局便是林榮平目送上司司摩根索先生離去時抽煙的一個小插曲,隨著林榮平“重新點燃了煙斗”開始抽煙,他的記憶逐漸回溯的下班前與上司的談話中,這段回憶隨著林榮平敲煙灰的動作而打斷,小說的敘事也一起回到當前時間點。再看《將軍族》中,開局男主人公“三角臉”在看到“高個子”抽煙與舞臺上女主人公“伊”優美的站姿后陷入過去無盡的回憶之中。縱觀兩文,煙不僅起推動(回憶中的)故事發展的作用,并且體現多種象征意義。
其一,是人物之間情感關系、認知的象征。
“高個子若有所思地將喇叭夾在腋下,一手掏出一支皺得像蚯蚓一般的煙伸到他的眼前。”
“他趕忙搜了搜口袋,遞過一支雪白的紙煙,為伊點上火。”
兩段分別是《將軍族》中路人給“三角臉”遞煙和“三角臉”給“伊”遞煙的對比,一支形體丑陋,一支完好,寓意深沉。也許“三角臉”給“高個子”遞去的煙也會是皺得像蚯蚓一般,但這支遞給“伊”的煙必然是雪白的這。兩支煙正是“三角臉”把自己與“伊”在心里的比較,小說亦多次描寫“三角臉”皺縮的皮膚以及“伊”婷婷然的樣子,印證一句話“一個是枯萎,一個是生長”。
在《將軍族》中“伊”曾有三次向“三角臉”進行“討煙”的情節,而且以“討煙”為界,對話的內容從一般的客套轉向兩人自己內心的傾瀉,這支煙可以說聯結了“伊”與“三角臉”兩個異鄉流浪者的心。第一次“討煙”,突出的是鄉愁,“三角臉”被迫離開自己的妻子,隨康樂隊四處演出謀生無法回家,“伊”為保護妹妹不被父母賤賣而犧牲自己以至無家可歸。第二次“討煙”突出的是在貧苦面前生活的迷茫,話題從“思鄉”轉移到“伊”那貧苦家庭剝奪她人身權利的過去,以及她不屈服的決心,且“伊”戲弄了一把“三角臉”說如果有錢就嫁給他。“三角臉”一方面同情“伊”的際遇,再者對“伊”的欲情也讓他對“伊”的“玩笑”感到難以拒絕,但“三角臉”在與“伊”的相處中意識到自己是個一身臭皮囊的狂嫖濫賭單身漢,且是有把年紀的中年人,與正在成長的、他眼中如那支雪白的煙一樣的“伊”有無法逾越的代溝。他自卑,最終選擇留下錢后不告而別。發生在五年后的第三次的“討煙”,打破了兩人長期分離帶來的隔閡,也通過這根煙,插敘細說了“伊”面對命運弄人的悲劇生活,奮起反抗的經歷。雖然兩人重逢,但都對世事弄人,自己未能把全部身心給所愛之人的現世感到絕望,在表演一曲《王者進行曲》后,一起戲劇性的走向死亡。
《夜行貨車》中,女主人公劉小伶唯一一次吸煙是在久等詹奕宏一起共進晚餐未見其人,而選擇看電視時發生,當時電視中的情節恰似林榮平與劉小伶的感情生涯。伴隨劉小伶點起一次香煙,她陷入自己與林榮平這段感情糾葛的自我檢討中,其中可以看出在情感上,她依舊對林榮平留有一絲眷戀與幻想,猶如手中那支燃著的煙,就算不吸它,也會慢慢蠶食余生。
其二,煙另一個意境代表了人的成長的苦悶。
試想,當一個孩童嘗試著抽煙來表達自己已經是一個大人,可以得到平等的地位與他人相處,反而顯示出了他的稚嫩,如“三角臉”回憶中那個稚氣未脫的向他“討煙”的“伊”。但比起偶爾抽煙的女性,瘋狂抽煙的男性有時反而顯得更像個孩子。
《夜行貨車》后文中女主劉小伶這段持煙檢討未能持續太久,現實中,詹奕宏打來的電話讓她不由自主“截斷”了還未吸完的煙,象征著她對林榮平最后一絲幻想從此時便完全斷絕了,她真正做到了從林榮平身邊慢慢離開了。劉小伶面對林容平可望不可及的愛,從只會爭吵的小女孩到選擇自己慢慢離開,從愛的被施舍者轉向愛的主動追尋者。
《將軍族》中,正如“三角臉”說的,“伊”很年輕,還會成長。小說中相比較“三角臉”的穩定形象,“伊”的經歷體現了她的成長性,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她從擤了很多的鼻涕的青澀少女成長了一位讓人想入非非的婷婷女子(但人們看不到她太陽鏡下掩蓋的傷痕),她從提防著“三角臉”到為了尋找失蹤的“三角臉”自立自強,以及重逢后勇敢地向“三角臉”示愛。
面對兩位在情感問題上成長的女性,與其相關的男性表現都有些笨拙與滯后。詹奕宏在為自己沖動行為無法得到劉小玲原諒而懊悔時,唯有在寂寞的街頭咆哮;林榮平,他在職場上精明強干,但他的地位、事業使他在情場上成了個優柔寡斷的家伙;即使年過半百的“三角臉”在“伊面”前還是不時地臉紅。“在愛情上,女人要比男人誠實,比男人勇敢多了。”這是林榮平在了解劉小玲決意與他分開后的一句未能說出口的心里話,也是作者面對愛情時的一種感慨,無論這個男性年齡多大。《夜行貨車》的結局不同于《將軍族》的自我毀滅,但也不是我們盼望的美好大團圓,為了守護愛與尊嚴,主人公不得不拋棄賴以生存的優越工作與環境,這樣的結局留下了一縷香煙味般的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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