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越走越遠的你

雁陣

那一日，是我三十歲的冬天。那一天，是你生命的起點。

你清脆的啼哭，正式宣告一個新人的誕生。你高亢的哭聲又像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得我臉頰緋紅，兩腿發軟。我只好在幸福的眩暈中輕輕撫摸你，在你的額頭上，留下一記淺淺的吻痕。

在我的想象中，你仿佛來自幾千萬光年的宇宙空間，不僅經歷了漫長的黑暗和寒冷，還尋找了幾萬年。在某一個神秘的入口，你終于發現了一縷光，于是你穿越無邊無際的星河向我飛來。

2.春天的故事

你三歲那年，我告別熟悉的城市，到遙遠的地方去打工。那個春天，油菜花快要開罷的時候，我才興沖沖返回，離別半年多的家卻空空如也。你和媽媽回鄉下姥姥家住了。

我去接你時，你正站在一片油菜花地邊玩耍，手里捏著幾支翠嫩的油菜的尖角。我邊呼喚你的名字邊靠近你，你卻滿腹狐疑怯怯地盯著我，看我要毫不猶豫撲向你時，你竟撒腿跑起來，飛向不遠處姥姥的懷抱。姥姥笑了，你哭了。我扭過臉去，盯著遠處地邊還殘留著的稀稀落落的油菜花，不讓人看到我朦朧的淚光。

3.夏天的聲音

夏天最初的聲音，似乎來自你拒絕去幼兒園的哭鬧聲。第一次的告別總是最疼痛的。媽媽不忍心扮演狠心的角色，只好讓爸爸尷尬出面了。在家說好的事，當我把你的小手交給幼兒園阿姨的瞬間，你的眼淚竟如開閘的洪水肆意橫流。

我也只好倉皇逃竄，因為你無聲的眼淚比家里的哭鬧更傷一個男人的心。但我知道，生命歷程中的告別將從此接踵而至。當然，夏天也會很快過去的，但那些經過烈日酷暑的花草，那些傾聽過夏日全部風雨和聲音的樹木，必然會生長得更加繁茂、偉岸。

4.秋天的旋律

踏著滿地的落葉，我們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孩子，你可聽到了秋天的旋律？它既有小提琴的纏綿悱惻，又有鋼琴的輕靈圓潤，既有小號的灑脫俊朗，又有薩克斯的滄桑深情。

揮揮手，你和我在校門口分別。在那一刻，我的眼前竟然浮現出家里那一面貼滿你獎狀的墻，浮現出你童年時嘴角的一縷笑紋，浮現出被你穿壞的一大堆運動鞋，還有滿柜子顯小的衣服……

越走越遠的你，大概每天都在告別著這些吧，告別曾經的榮譽，曾經的表情，曾經的什物零碎，曾經的陪伴，乃至曾經的眼淚與歡笑……

在這個美好的秋天，我無意要唱一支低回留戀的歌。也許，每個人的成長都是這樣，一邊是告別與疼痛，一邊是相聚與快樂，一邊是秋葉辭柯般的失去，一邊是春天的希望和收獲。

若子摘自《兒童文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