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胖手記

沈黎安

廣麗推薦： 一個妄自菲薄的胖子，智商無下限的“小胖”，也許未來他會邂逅無數個孟晴雅般優質的女生，但愿意固執己見愛慕他，溫暖著他，為他甘愿與世界為敵的孟晴雅卻永遠只有一個。

路崴，金牛座，綽號“小胖”，萬年老好人一個，愛吃魚子醬跟釋迦，愛穿卡通T恤和日系帆布鞋。

此刻他正畏首畏尾地走在通往教室的路途中，他遲疑的每一步都充滿了對人生的思考，以及對未來的憧憬，四周男生女生們熱議著，他望著那個全年級獨此一家的寶座，內心懵懂的感覺就像要裂開的漿果。

“就是那個路崴嗎？女神的新任同桌？”

“真是一朵茉莉花插在糞池旁?！?/p>

“你好，我叫孟晴雅，以后我們要互幫互助哦。”長發落肩的孟晴雅沒有絲毫嫌棄路崴的意思。

“嗯嗯，好的?！甭丰朔_必修一的課本，他把頭埋在半開的課本里，偷偷摸摸地瞅了溫習書本的孟晴雅一眼，一想到這個風靡安城高中界，無數風馬少年為之茶飯不思的女生就這樣安靜地坐在自己身邊，路崴笑得像個童真未泯的孩子。

一個胖子的開學季

自晴川中學開始重視學生的體育成績，原本春游一般人人趨之若鶩的體育課要開始規規矩矩地上課了。

得知此通告的路崴露出如喪考妣的神情，他敲敲自己椰子般厚實的腦袋，想嘗試鎮靜下來。

“怎么了路崴同學？”孟晴雅瞅著路崴。

“我最怕跑步了，現在體育課改革了，唉，我真是命運多舛啊。”路崴露出一絲羞澀的苦笑，似乎那件糗事還歷歷在目。

“哈哈。”孟晴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路崴也矜持地笑了，只不過下一秒班長宣布的事讓他立馬涕泗橫流——“班主任決定在這周末舉行一次‘開學季運動會，有個別項目是需要和同桌合作，所以煩請某些同桌是女生的同學長點心眼，尤其是某位行動遲緩的同學?！卑嚅L蘇陌特意在“行動遲緩”四個字上放慢了語速，而后全班55雙眼睛齊刷刷地瞥向路崴。

路崴低頭不語，他像只怕生的百靈鳥被人蓄意放在燈光如晝的聚光燈下，被無數張善惡難辨的面孔盯著，那種與生俱來的自卑感被無限放大，猶如一塊從天而降的隕石沉甸甸地壓制著他。

幾秒后孟晴雅遞了張紙條給怔忪的路崴，路崴打開一看——“別擔心，我們的組合一定很厲害。”句尾還有個“孟晴雅式”的笑臉，路崴上次看見這個笑臉是在福利院，那時孟晴雅一筆一劃地教一個孤兒寫字畫畫。

路崴再扭頭去看孟晴雅，昏黃的燈光水銀瀉地般落在孟晴雅纖柔的發絲上，她干凈的眉角微微鋪展，恍若河田里木槳漾開的漣漪，精致的面孔讓人不忍心去觸摸，以免沾染凡間的塵土。

周末下午，路崴畏畏縮縮地出現在操場一端，明烈刺目的日光飽滿地烘烤著翻新后的橙紅色跑道。孟晴雅今天特地扎了低馬尾，自顧自地在做熱身運動，對著旁邊幾個蘇陌的跟班愛搭不理。

“喲，我還以為你記得那件事，嚇得不敢來了?！碧K陌對著躡手躡腳的路崴說。

“今天路況有點堵?！甭丰藦婎仛g笑著。

“正好晴雅也在這，我就幫你說了吧?！敝焊邭獍旱奶K陌盯著緘默的路崴，“初二體育課上測試800米，你一直推托著，然后在測試中途你竟然尿急沒兜住，當時你隱藏得很深，幸虧被我察覺到。”路崴舔舔干裂的嘴唇，牙齒彼此攻擊，迸發出惱怒的響聲，他記起當時蘇陌幸災樂禍時的囂張，女生們譏諷的笑聲，以及夕照下沉默啜泣的自己。

“這很正常啊，我那時也有很多糗事，現在想想也挺好玩呢。”孟晴雅一臉的風輕云淡，似乎在她眼里臃腫的路崴也如毛絨玩具一樣。

看了表上的項目后路崴如釋重負，除了那個壓軸的“兩人三足”。但他最懼怕的還是在孟晴雅面前出丑，他怕孟晴雅突然有一天厭惡他，開始對他置之不理。

下午5點，路崴和孟晴雅神色凜然地站在一起，哨聲一響，路崴步履蹣跚地像只憨態可掬的熊貓，身形高挑的孟晴雅在一旁被路崴牽制得晃來晃去。

“晴雅同學，真抱歉，是我太胖了。”路崴額頭沁滿了汗，他看著氣喘吁吁的孟晴雅，內心充滿了自責。

“沒關系，我們慢慢來，一定會趕上的?！泵锨缪沤o路崴加油打氣，路崴沒說話，但眼神更加堅定了，仿佛收獲了一個無價的肯定。

他們一起呼吸，一起控制住被纏縛的腿腳，一起目視遠方，他們越走越快，超越一組又一組，等返回時路崴感覺自己身輕如燕地快要脫離地面，他們最先到達了終點，可路崴一個大步把孟晴雅絆倒，自己虎背熊腰的身軀重重地壓住孟晴雅纖細的左手。

他們拿了第一名，可孟晴雅卻光榮負傷。

“你真是沒用?！碧K陌惡狠狠地瞪了路崴一眼，然后把孟晴雅帶到醫務室。

路崴被堵在操場一角，一個人高馬大的家伙拽住他的衣領，“你小子活膩了是吧？”路崴緊閉雙目，因為在他頭頂上方就是一個砂鍋大的拳頭。

“你們住手！我受傷跟路崴沒關系?！泵锨缪磐崎_那個高個子，牽著路崴的手把他帶出了操場。路崴感覺到孟晴雅的手是那么溫暖那么柔軟，就像已逝母親做的那碗筍肉米線，每次想起他都會淚流滿面。

一個胖子的逆襲

下學期伊始，學校就要進行體育測試，那天25班是最后一個測試，于是蘇陌在隔壁班都人去樓空的情況下決定玩個小游戲。

他走到講臺然后拍擊著桌面，隨后那幾個跟班也跟著有節奏地拍起了桌子，之后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其中，像流感一樣蔓延肆虐，最后他們聲勢浩大地唱起了《We Well Rock You》。

蘇陌原以為天衣無縫，可沒想到還是被人揭發了，他被班主任狠狠地訓斥了一頓，他把矛頭直指路崴，因為那天下午就孟晴雅和他不在。

路崴再次被那群人堵在后門口，當他以為在劫難逃時，教室外面走來四個帥氣逼人的高二生，他們胖瘦分明，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期間還伴隨著聲嘶力竭的尖叫聲——

“是他們！新一任文學話劇聯合社四巨頭，排行榜第三的治愈暖男孫望黎，排名第四的高冷帥哥喬安，排名第五的宇宙級胖子施小正，排名第九的文藝青年徐亦瀧?！眅ndprint

“你，放開他?！笔┬≌峥岬刂钢莻€人高馬大的家伙，那家伙一愣一愣地放下了受驚的路崴。

“那個小家伙需要我去救贖。”施小正突然靈光一閃。

放晚學后路崴在校門口遇到了特地等他的施小正和徐亦瀧，站在對面的兩人佯裝高冷，故弄玄虛地招呼著路崴跟緊。

遠方天際夕陽銜山，暮色送走了遠山的倦容，晚霞拖曳著魚鱗般的云層，困倦的房屋被描上一層淡淡的余暉，路崴他們走在溢滿晚風的街道上。

“你想告別過去，重拾自己嗎？”施小正語重心長地說。

“想！”路崴眼眸里燃起了熊熊的火光。

“依我所見，男生最應該學的兩個撩妹技能就是街舞和滑板，這樣吧，我教你滑滑板。”施小正故作思考狀。

“收費嗎？”路崴追問。

“不收?！?/p>

在施小正的指導下，路崴利用閑暇時間進行著周而復始的練習，盡管他戴著堅固的防具，但是膝蓋、手臂以及腰部都傷痕累累，但一想到能在孟晴雅面前挽回點胖子界的尊嚴，他就覺得那些淤青的傷口也成了他刀槍不入的鎧甲。

三周后，路崴已能旁若無人地刷街，并且學會了施小正只傳男不傳女的那招“豚跳”，他覺得可以出師了，就信誓旦旦地去找孤身留在操場的孟晴雅，他要告訴她，即使是一個頭重腳輕的胖子，也可以肆無忌憚地帥出銀河系。

“喂，奕博嗎？我小胖?！?/p>

“怎么了？”

“你到操場來吧，我介紹個女生給你認識?！?/p>

“哈哈，我馬上就去?！?/p>

韓奕博，路崴的好哥們兒，新晉男生人氣榜第一，身世成謎，一身韓式裝扮，喜歡攝影與真人CS。

當男生榜跟女生榜第一同時出現時，那種情景對于安城高中界的人來講不亞于哈雷彗星的到來，但路崴并沒有多想，他一心一意展示著自己卓越的滑板技術，但其實他在眾人眼里就是個曇花一現的小丑。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晃就到了盛夏。那天孟晴雅在QQ里跟路崴說開學有個迎新晚會，自己想找個會彈鋼琴的男生合唱那首《遇見》，但學校這樣的男生本來就少，最會彈的施小正也婉拒了。

“師父，你怎么拒絕了晴雅??？”路崴在網上找施小正。

“我這是在給你爭取機會，你現在到我家來，我教你彈鋼琴。”路崴沒猶豫，風塵仆仆地趕到了施小正家。

臨行前施小正還讓路崴帶著換洗衣服過來，還說徐亦瀧也在，大家都是留守兒童，正好湊合著在一起過。

于是他們三個人就共處一室，施小正忙著教路崴彈鋼琴的手型與坐姿，徐亦瀧沉溺于寫段子。到了晚上他們就一起去看新上映的電影，或者半夜去吃宵夜。

暑假接近末尾，施小正示意路崴可以行動了，于是路崴在QQ里跟孟晴雅說他會獨奏鋼琴，孟晴雅驚詫之余讓路崴趕到學校報告廳跟她一起彩排。

晚會如期舉行，路崴他們的節目最后一個出場，那時孟晴雅穿著一襲黑色晚禮服，全場立馬尖叫不止，她畫了淡妝，個子本就173的她還穿了雙墊高的水晶鞋，琴聲四溢，演出開始。

他們的演出無懈可擊，落幕時孟晴雅還雀躍著擁抱了路崴，當時全場呼喊著“在一起”，孟晴雅嬌羞地依偎在路崴的胸間，路崴緊張地失聲，但卻希望時光一直定格。

晚會后，路崴和孟晴雅一起走在燈火通明的街道上，夜空中群星閃著寒光，漆黑的夜幕徐徐拉開，汽笛聲打破了他們維系著的寂靜，夜幕被投射過來的光亮撕扯出一道深長的口子。

“小胖，幫我一起拎著背包吧，你拿著那一頭?！泵锨缪琶纨嬘行┪⒓t。

“嗯?！甭丰舜鹪?。

分別時孟晴雅把自己喜歡的一支鋼筆送給了呆萌的路崴，她說是為了感謝他的友情出演，路崴心花怒放地緊握著那支筆狂奔在四下無人的黑夜里。

一個胖子的暗戀

一周前孟晴雅說要去五島公園拍寫真，因為她覺得綠柳扶岸的情景十分詩情畫意，于是她讓小胖請韓奕博幫他拍，可是事后他腸子都悔青了，那天韓奕博突然跟孟晴雅告白，當時路崴簡直要原地爆炸，他深知韓奕博是那種異性緣爆表，但卻很專情的男生。思前想后，他決定還是需要學長們的助攻。

周末清寂的晚上，路崴和施小正他們在一起吃著宵夜，進行久違的“三方會談”。

“小胖，你可以勇敢告白，萬一她對你也有好感呢?！笔┬≌^續傳道授業，你要選一個浪漫的日子手捧鮮花去找她，而且應該保持風雅，不應聒噪?！?/p>

“我覺得可以請她吃德芙和看電影。”徐亦瀧聲情并茂地說著，“而且我很認同這么一句話：喜悅分享錯了人就成了炫耀，難過傾訴錯了人就成了矯情?！?/p>

“OK。”路崴全神貫注地聽著。

路崴感覺這頓飯請值了，可是他沒有告訴施小正他們的是，很久前他就用小號加了孟晴雅，他們還聊得挺合得來的。

“來干杯，永遠十七歲，永遠沒心沒肺！”他們一起碰杯，仿佛青春就是午夜里幾個年少的身影鋪陳年少的心事與年少的過往。

一周后，路崴乖巧地坐在教室里一言不發，孟晴雅看他故作深沉，決定跟他聊聊。

“小胖，春天來了哎。”孟晴雅說。

“是啊，春天來了，冬天還會遠嗎？”路崴心不在焉著，那句話在他嘴邊如鯁在喉，他只是想請孟晴雅看電影。

“明天下午奕博說要請我看電影，你也一起去嗎？”孟晴雅說完后路崴瞬間語塞，這明明是他的臺詞啊，還有這個時間也太巧了吧。

“還是不了。”路崴仿佛看到了幾天后畫餅充饑的自己。

路崴又攢錢去買了包裝精美的德芙，他把德芙放好，去找在奶茶店蹭網刷微博的孟晴雅，那天孟晴雅戴著金邊黑色眼鏡，穿了一件深色數字外衣，并且還背著她不常背的深棕色吉他包。

“小胖，我這邊有份別人送的德芙，我不愛吃，送給你吧?！泵锨缪乓贿呉е?，一邊把那份和路崴買的同款的德芙遞給路崴，路崴不甘不愿地接過德芙，他無法鎮定自若，逃也似的離開了奶茶店。endprint

愚人節那天韓奕博帶著兩個女生去路崴家準備去捉弄他，結果卻在書櫥里發現了那兩盒德芙。

“小胖，我不記得你愛吃德芙啊?！表n奕博盯著書櫥里兩盒雙胞胎一樣的德芙。

“哦，有一盒是我買的，一盒是晴雅送的，她說她不愛吃?！?/p>

“不對啊，我記得她挺喜歡吃德芙的?！表n奕博疑惑地說。

路崴也搞不明白了，他望著那兩盒精致包裝的德芙，內心充溢著一種無法解釋的感覺。

一個胖子的畢業季

離高考只剩幾天了，某節自習課上孟晴雅反常地問路崴，“小胖，如果有個男生跟我表白，我答應了，你會怎么做？”

“那當然是祝福你們了?！甭丰丝谑切姆侵?，其實內心的真實想法是一屁股坐死那家伙，然后將孟晴雅據為己有。

孟晴雅賭氣似的不理路崴了，冷戰一直持續到高考后，即使在畢業聚會上孟晴雅還是沒有理睬路崴。

6月末的一個晚上，路崴在查了高考成績后陷入沉默，雖說還不知道S大的分數線，但是按往年的規律，他已經無路可退了。

他面若死灰地登了小號，準備探查下孟晴雅的情況。

“考得咋樣？”路崴小號的身份是一個初中生。

“還好啦，比去年S大的分數線高。”

“那挺好啊?！?/p>

“可是我并不開心啊?！?/p>

“怎么了？”

“我剛剛答應跟一個男生在一起，他跟我報考同一所學校，可我暗戀的卻是一個蠢萌的胖子?！?/p>

路崴的臉發燙著，他連捧著手機的手都是顫抖的。

“什么情況？”

“他還是我同桌呢，我怎么暗示他都無動于衷，總不能讓女生主動去表白吧，有一天我問他一個問題，他的回答真讓我傷心?！?/p>

“抱歉啊，我答應那個男生QQ里不留陌生人的，謝謝你這些天的陪伴。”

路崴在偌大的房間里萬念俱灰，他無助地翻看著曾經的聊天記錄，千言萬語如眼角的水汽瀕臨決堤。

韓奕博又在QQ里找路崴說了他跟孟晴雅在一起的事，還說明天他和孟晴雅想請路崴一起吃頓飯，路崴鼻子一酸，以身體不適為由推掉了邀約。

午夜時分，路崴在樓下的巷口里喝得不省人事，樓上的手機鈴聲響個不停。

他擺正一個又一個啤酒罐，像在與孟晴雅有關的過往簽訂分手合約。

他沒有告訴孟晴雅，他也想陪著她在S大古色古香的書館里邂逅飛櫻如雪的早春，可是肥胖卻成了他們的咫尺天涯。

他叫路崴，一個妄自菲薄的胖子，智商無下限的“小胖”，也許未來他會邂逅無數個孟晴雅般優質的女生，但愿意固執己見愛慕他，溫暖著他，為他甘愿與世界為敵的孟晴雅卻永遠只有一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