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貴亮
1945年8月23日,張家口迎來第一次解放的曙光,隨后晉察冀中央局、軍區司令部、邊區政府都遷居到這里。那一年,黨中央為了實現解放全國的任務,決定由延安魯藝學院組織兩個文藝工作團,分別奔赴華北和東北解放區進行文藝宣傳。華北文藝工作團由艾青任團長,從延安的寶塔山下出發,經過50多天跋山涉水,艱苦行軍,才到達晉察冀邊區首府所在地張家口。
作家丁玲就跟隨艾青率領的延安工作團,來到了張家口。那時,中華全國文藝協會張家口分會成立,丁玲任理事兼任編輯出版部部長。次年,張家口文協主辦的大型文學刊物《長城》創刊,丁玲任首任主編。丁玲在主編《長城》期間,除了編發許多作家的作品外,還筆耕創作了《海燕行》《我在霞村的時候》等多部短篇小說,并深入到張家口市宣化瓦窯廠體驗生活,創作出反映窯工斗爭生活的3幕話劇《“望鄉臺”畔》(1949年12月大眾書店出版單行本時改名為《窯工》)。
說起當時的丁玲,她可是名揚文壇的女作家和社會活動家。1923年丁玲經瞿秋白介紹,進入中國共產黨創辦的上海大學中國文學系學習。次年夏天轉赴北京,發表處女作《夢珂》于當年年底的《小說月報》上。1928年,完成代表作《莎菲女士的日記》,在文壇引起反響。新中國成立后,丁玲先后任《文藝報》主編,中央文學研究所所長,中央宣傳部文藝處長,中國作協黨組書記、副主席和《人民文學》主編等職。
這位來自湖南臨澧縣的女作家,就住在原《晉察冀日報》那座舊樓上。不過,她在張家口工作幾個月后,突然失蹤了。
丁玲當時去了哪里?后來我才從史料上發現:當年,丁玲離開張家口后隨部隊轉戰在太行山深處的平山縣一帶,后來她又回到張家口市涿鹿縣的溫泉屯村,深入生活,構思和創作她的第一部反映農村土地改革的長篇小說《太陽照在桑干河上》。
數年磨一劍。直到1948年6月,丁玲才將剛剛完稿的《太陽照在桑干河上》的謄抄復寫稿,面交已遷居于河北省平山縣西柏坡的胡喬木,請胡喬木審讀。胡喬木時任中央宣傳部副部長,有“南喬北胡”鐵筆之稱,“南喬”是后來的外交部長喬冠華,“北胡”就是胡喬木。當年8月,胡喬木、張家口第一任市委書記蕭三、著名馬克思主義哲學家艾思奇等在傳閱小說稿后,一致認定:這是一部最早的、最好地表現了中國農村階級斗爭的書。胡喬木立即向毛澤東作了匯報,毛澤東認為寫得好,個別地方修改一下,就可以發表。胡喬木隨即發電報給已在大連準備赴蘇聯、匈牙利訪問的丁玲,傳達修改意見。丁玲隨即奉命對原稿作了修改。當年9月,《太陽照在桑千河上》趕印出來。丁玲終于帶上這部小說于當年11月9日離開哈爾濱出國。
多少年過去了,《太陽照在桑干河上》依然閃耀著奪目的光芒,它藝術地再現了中國農村從未有過的巨大變革,塑造了一系列新型農民的形象。由于作品所寫題材的重要意義,特別是作品在思想上和藝術上獲得的成就,小說于1948年出版后,引起很大反響,于1951年榮獲斯大林文學獎二等獎,并被譯成英、俄、德、法、日、意等多種文字,在各國讀者中傳播。從某種意義上看,這部作品是丁玲整個創作生活中最重要的收獲,也是延安文藝座談會以來我國長篇小說創作取得的杰出成就。這部小說和周而復的《上海的早晨》,以及《紅巖》《紅日》《紅旗譜》《創業史》《山鄉巨變》《青春之歌》《保衛延安》《林海雪原》等,共同構成了新中國文學史上的“紅色文學經典”。
此刻,我站在丁玲舊居的院落里,仰望著丁玲的鑄像。她用如椽大筆寫活了當年的桑干河。在我的心中,她并沒有走遠,在涿鹿、在溫泉屯村頭、在燦爛的晚霞中,我始終能看到一片浩蕩的水域,那就是丁玲一生深愛的桑干河。據統計,丁玲在張家口創作或者以張家口為題材的作品超過了40萬字,占丁玲文學創作總量的十分之一。這些作品包括在張家口期間創作的散文、雜文、短論、隨筆13篇,話劇《窯工》,長篇小說《太陽照在桑千河上》,以及未完成的長篇小說《在嚴寒的日子里》。
記得當年,丁玲獲得斯大林文學獎二等獎后,她興沖沖地從北京趕到涿鹿的溫泉屯。當她看到村里的鄉親們生活上翻身了,文化和精神上還十分貧窮時,毅然拿出所獲1萬元獎金中的5000元,送給村里鄉親們購買書籍,建起了一個小小的文化站。這粒文化的種子給涿鹿文化事業的繁榮發展播種下希望。1995年,涿鹿縣在當年那個文化站的基礎上建起了全國唯一的丁玲紀念館,并由著名作家魏巍題寫了館名。
丁玲一生都在牽系著涿鹿的溫泉屯,牽系著她筆下的桑干河。1975年她出獄后,幾次來到這里。晚年,她還用手中的筆歌頌這片深情的土地。丁玲忘不了桑千河,而桑千河畔的人民,也會永遠記得她。
編輯:安春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