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詩短札（組詩）

游刃

1

我們要小聲誦讀，別驚動那個

快要散架的獸骨，從前它有驚人的馳騁和野性

快速跳動的小心臟。別驚動它

我們的誦讀會留在它看不見的耳朵里

2

就像透過那扇破舊的窗子

我透過自己詩歌的缺陷

看見了水田、星象、酒精和寶塔

看見時鐘，遠在天邊嘀嘀嗒嗒

3

那些夢，我們不能不面對

我們既不能繞過，又不能穿越

替我們在夢境受傷的那個人

他流出的血，我們把它叫作詩

4

凡是美景都應該消失

凡是佳人都應該老去

永恒不會重復，一次就是全部

——因為我們都是被放逐者

5

像是大雪封住了通往外界的道路

因為詩中的難解之謎

至今還有很多游客滯留在那里

他們的喧嘩將會引來又一次的語言雪崩

6

我不能想象人類第一首詩的第一個句子

就像我不能描述神的臉龐

就像我不能窺探創世的秘密

就像我不能，聽見那一聲最原初的召喚

7

這盛夏的植物，都到達她們最飽和的

狀態。該開的花已經開完了

她們占用過的位置空了出來

又有一些詩，將會回到這些位置上

8

一如硬幣，甚至如所有的事物，詩一定

也有兩面：我從未窺見過詩的另一面

凌晨，迷迷糊糊中，我忽然心血來潮

試圖寫一首詩的反詩

就要寫到最后一行的那個瞬間

我競然又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那首眼看就要

寫成的反詩，早已杳無蹤跡

9

你有兩個身體，我要擁有最后的

那個。語詞消失，愛存留

你是那個穿著光明衣袍的天使

我一旦和你交談，你我就不復是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