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警示

奔放的招財貓

[1] NIGHTMARE

“我不允許任何人在校園里跋扈自恣?！?/p>

這是葉安在深夜獨自哭泣的時候忽然聽到的一句話。

這個人聲音很低沉，如同惡魔。尤其是在漆黑一片的臥室里。

葉安躲在床角，縮成一團，聲音顫抖地問道：“誰……誰在說話……”

良久，沒人回應。

葉安壯著膽子打開臺燈，橘色的燈光瞬間塞滿整間屋子，卻空無一人。她驚恐地環顧四周，動彈不得。本來空蕩蕩的屋子出現其他人的聲音就夠嚇人了，何況聲音還像魔鬼一樣。

一分一秒地過去，再無任何聲音。葉安開始覺得剛才的聲音是自己的臆想，就算不是，也無所謂，反正她已經傷心到極點了。

葉安今年剛升高一，全新的旅程開始，應該是美好的、向上的。可是，就在今天白天，她15歲生日的今天，經歷了她認為永不見黎明的黑暗。

早上大課間的時候，同學惡作劇，淋了葉安一頭水，她去廁所擦拭，把上衣脫下來擰干。如果僅僅是被惡作劇那不算什么，關鍵是她被偷拍了，如果也僅僅是被拍了還穿著背心的后背，也沒有關系，更關鍵的是她的右肩有一塊一直延伸到背部兩個巴掌大小的黑色胎記。

這是她的秘密，最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

偷拍者把這張“丑陋”的照片群發給了同學們，短短一個課間的時間，全校同學人盡皆知。

花季盛開的葉安，絕對不想讓其他人看到，甚至是知道自己的“丑陋”。

放學走在學校里，她覺得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背后的竊竊私語如一個一個驚雷在她耳邊炸開……

直至天快亮的時候，葉安終于扛不住身體的疲倦，睡了過去。夢中是無盡濃稠的黑暗，如漩渦一般，將葉安卷入中心。

黑暗中，有個聲音說道：“我不允許任何人在校園里跋扈自恣?！?/p>

[2] NIGHTMARE

第二天一早，葉安試圖裝病逃避去學校，但是被媽媽識破了。她給書包里塞了一包熱牛奶，極不情愿地走出了家門。

葉安是低著頭走進教室的，上課期間全程不抬頭，她怕接觸到任何眼神。下課后第一時間，她沖進廁所，躲進隔斷，把自己鎖起來。

忽然，葉安聽到有人說話，“叫你進來就進來，磨蹭什么？你以為你躲得了嗎？”

然后是“咚”的一聲悶響，似乎是誰撞到了廁所隔斷門上。

那個聲音繼續說話，“帶了嗎？快拿出來！”

葉安覺得這個聲音非常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是誰。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后，那個女生又說話了，“拜托，就這么點兒嗎？”

葉安想起來了，這個聲音是同班同學蘇瑾的，她學習成績不太好，坐在葉安的后面，蘇瑾的口頭禪便是“拜托”！

葉安小心翼翼透過隔斷門的縫隙確認是蘇瑾，她似乎正在向某位同學收“保護費”。

“明天我要雙倍，聽到沒！”蘇瑾氣勢洶洶地說道。

沒有回應的聲音，被收保護費的女孩大概是在點頭吧。

“你們都出去吧?！碧K瑾說道。

片刻，廁所里安靜了。葉安透過門縫能看到蘇瑾在數錢，厚厚一沓，一塊的、五塊的、十塊的都有，看樣子不止一個人的。

數完之后，蘇瑾滿意的放進口袋里，打開水龍頭洗手，水龍頭卻流不出水來。

“拜托，什么破水龍頭。”蘇瑾說完轉身離開的一瞬間，水龍頭又嘩嘩出水了。

蘇瑾疑惑上前，手剛伸到水龍頭底下，水流戛然而止。

“拜托，搞什么？”蘇瑾喃喃自語道。

蘇瑾反復開關水龍頭，確認水不再流出來，再一次離開。這次，她邁出三步之后，水龍頭有水了。

水流聲在空寂的廁所里被無限放大。蘇瑾的額頭開始滲汗，“拜托……”

她放棄了洗手，準備打開廁所門逃離這里，發現門被關得死死的。

門被蘇瑾拉得“哐哐”作響，卻怎么也打不開。蘇瑾慌了，驚恐地看向四周，她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就像奇幻電影中，門被封印了一樣。

同樣，躲在隔斷里的葉安也非?；艁y。她又想起昨夜的那個惡魔一般的聲音，還有記不清楚的那個掉進黑暗漩渦里的夢。

跟此時此刻的怪象有關系嗎？

葉安剛想到這里，忽然那個熟悉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我不允許任何人在校園里跋扈自恣?！?/p>

是他！葉安心里一驚，那么他又是誰呢？

“誰？”蘇瑾喊了一聲，有些破音。

“把不屬于你的東西還回去?！蹦莻€聲音又說道。

無論是蘇瑾還是葉安都明白對方指的是蘇瑾校服口袋里的“保護費”。

“有……有本事你出來……”蘇瑾試圖用更高的聲音給自己壯膽。

話音剛落，蘇瑾對面的空曠的墻壁上出現一只巨大的影子，長著角，長著獠牙，長著翅膀，張牙舞爪。

“你……你你是誰……”蘇瑾已經被嚇得壞了，滑到地上。

隔斷里，葉安用雙手死死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夢魘?！庇白诱f完，游到盥洗池上，張開大口，咬住瓷盆，嘎嘣一聲，竟然給嚼碎了。瓷片掉到地上，四分五裂。

“不屬于你的還回去！”夢魘繼續說道，“給你三天時間，聽懂了嗎？”

蘇瑾像觸電一般點頭。

忽然，廁所的門開了，蘇瑾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隔斷里的葉安大氣不敢喘，由于全身用力，肌肉緊繃，腿已經酸了，她活動了一下，卻不小心碰到了馬桶蓋?！芭椤钡囊宦暰揄?，吸引了墻上的夢魘。夢魘游到葉安所在的隔斷前，死死盯住縫隙。

葉安緊緊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她不知道接下來等待她的會是什么……

片刻，上課鈴響起，葉安緩緩睜開眼睛，沒有任何動靜，她緩緩推開隔斷門，廁所里空無一物。

[3]NIGHTMARE

一個下午，蘇瑾遇見夢魘的事情傳遍了整個學校。不過大家都當她是嘩眾取寵，因為在大多數同學眼中，她就是一個小太妹。

但是她做得更讓同學們覺得嘩眾取寵的事情便是她把之前收的保護費都還了回去，不僅還了，還非常認真誠懇地道了歉。

這件事情，給葉安帶來了一些喘息，讓她覺得焦點轉移了很多。

晚自習后，葉安回到家里，寫完作業便躺在了床上。她一直在想，今天，包括昨晚出現的夢魘，似乎并沒有什么惡意……

今晚，葉安同樣睡得很晚，但是夢魘并沒有來。

[4] NIGHTMARE

葉安遲到了。

這兩天睡得太晚，睡眠嚴重不足，今早爸媽上班走得又早，鬧鐘響了她都沒聽到。

幸運的是第一節課不是班主任的課，數學老師也沒有發現，葉安逃過一劫。但是她的同桌林萱沒躲過另外一劫。

林董是個胖女孩，她有些自卑，學習成績雖然不是出類拔萃，但是知道私下努力。也不知道她惹到了誰還是有人故意找茬，說她暗戀校草陳冰，還流傳出了一本日記，上面記錄了林董的一些幻想。

有些好事者，開始當面或背地里嘲笑林萱胖，跑步的時候像裝滿水的氣球，諸如此類。

葉安跟林萱同桌了這么久，她是知道林董的，這一切都是謠言！

造謠的人，跟偷拍自己胎記散播出去以及收保護費的蘇瑾一樣，都令人討厭！

“我不允許任何人在校園里跋扈自恣。”

葉安腦海中忽然回蕩起這句話。

“或許它可以幫助我們?！比~安說道。

“誰？”林萱問。

“夢魘。”

“那不是蘇瑾胡謅的么？”

“當然不是，我親眼看見過?！?/p>

“那……怎么才能找到他……夢魘……”

“不知道?！?/p>

葉安的一句不知道，讓原本相信一些的林萱再次懷疑懲治校園里“壞人”的夢魘是子虛烏有的。

課間，一位臨班的同學出現在葉安班級門口，向里張望。坐在第一排的同學問她找誰，她說出了葉安的名字。

葉安不忍心把林董一個人丟在教室里，便帶著她一起。

來的同學葉安不認識，她們一起來到樓梯拐角處，同學才介紹自己，“我是14班的，我叫向柔，我們不認識，沒有過交集?！彼穆曇魳O其不自然，讓葉安非常疑惑，“所以？你找我什么事？”

向柔向葉安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大聲說道：“對不起！”

葉安更加不明所以，“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向柔道：“在廁所里拍下你后背胎記的人是我，群發出去的人也是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就是覺得好玩，你可以原諒我嗎？我現在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也深知給你帶來的傷害……”

葉安知道了“真兇”當然很生氣，但又有些哭笑不得，原來給自己造成傷害的人竟然是一個毫不相干沒有任何交集的人?；蛟S，這世界上大多數的傷害都是如此譏諷吧。

生氣歸生氣，不過現在有更緊急的事情，葉安道：“所以說，你見到夢魘了？”

一提到夢魘，向柔打了一個冷戰，“它太恐怖了……”

“你在哪里見到它的？”葉安問道。

“操場。”向柔道。

葉安還是禮貌地說了一聲謝謝，然后拉著林萱離開了。她們向操場跑去，希望夢魘還在那里。

等她們到了那里，操場全是活動的同學，并沒有什么黑色巨大的影子。

“它已經走了吧？”林萱試探著問道。

葉安嘆了口氣，“或許吧。”

葉安知道最近一段時間林萱的日子都不會太好過，嘲笑的聲音不會減弱，八卦她暗戀校草陳冰的故事也會演變出眾多版本。

夢魘，你在哪里？

[5]NIGHTMARE

晚上葉安寫完作業之后，在手機上安慰了林萱一會才上床睡覺。

這幾日，她總是睡得不安穩。半夢半醒之間，她又聽到有個聲音說：“我不允許任何人在校園里跋扈自恣?！?/p>

葉安睜開眼睛，看到白色的天花板上游蕩著一只巨大的黑色的影子。

“是你嗎？夢魘……”葉安用氣聲問道。

“你不是在找我嗎？”夢魘回答。

“你能幫幫我的朋友嗎？”

“我知道，你的同桌，林萱?！?/p>

“對?！?/p>

“這是我的職責，我不允許任何人在校園里跋扈自恣?！?/p>

“你打算怎么辦？”葉安很高興夢魘不是一個惡魔，而是一個守護者。

“不會傷害任何人，但會給予警示。”

“如何警示？”葉安問道。

“跟我走?！眽趑|說完向窗外游走，隨即葉安的身體漂浮了起來，葉安驚奇地看著身下，下意識揮動了幾下手臂，身體竟然向前移動了。如同在空氣中游泳一般。

“我的身體怎么了？”葉安跟在夢魘身后問道。

“你在夢里?！眽趑|道。

夢魘帶著葉安來到林萱家，葉安從十二樓的窗戶游進去，叫醒了她。那是林萱第一次見到夢魘，她并不害怕。因為她知道它是善良的，校園中的“施暴者”才充滿了惡意?；蛘哒f無意識的惡意。

夢魘帶著葉安和林萱繼續在沉睡的城市中游蕩，穿過滿是霓虹的高架橋，穿過空無一人的游樂場。

他們來到高一8班的凌蔓家。凌蔓家境殷實，長相甜美，學習成績也很好，林萱沒有任何一點比她強，為什么她會成為傷害林萱的始作俑者？

林萱叫醒了熟睡的凌蔓，凌蔓不耐煩地睜開眼睛，看到林萱嚇了一跳。

就在凌蔓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她的身體也漂浮了起來。當然這一切都是在夢魘制造的夢境里。

“你們對我做了什么？”凌蔓驚恐萬分。

夢魘低沉如同惡魔的聲音再次響起，“你不想知道你為什么能飄浮在空中嗎？”

凌蔓已經說不出話了，她害怕，就算她知道這是夢也足夠怕了——她的同學飄浮在她面前，還有一個巨大的影子，長著巨大的獠牙。

夢魘繼續道：“因為你在長胖，所以你浮了起來?！?/p>

果然，葉安和林萱看到凌蔓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迅速增肥，臉就像腫了一樣。林萱拿起書桌上的鏡子，拿到凌蔓面前，“你看看你自己，你現在比我胖。”

目光觸及鏡子中的自己，凌蔓尖叫了起來，“那不是我……不是我……把鏡子拿走……”

凌蔓哭了，眼淚也漂浮在空中，圍繞著她。

“你想明天早上去學校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嗎？”夢魘問道。

凌蔓用盡力氣搖頭。

夢魘道：“記住，我不允許任何人在校園里跋扈自恣?！?/p>

凌蔓知道了，這就是近期學校中大家討論的夢魘。他是真的。

[6]NIGHTMARE

“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一8班的凌蔓，今天，我要向3班的林萱道個歉，因為是我傳出的謠言。之前，我看到林萱抱著一沓試卷不小心被臺階絆了一下，試卷掉了一地，陳冰同學路過幫她撿。我嫉妒了，惡傳了林萱同學的謠言，日記也是我偽造的，今天，我知錯了，一切都是我造成了，在這里，我向林萱同學說一聲對不起。我也知道，對不起太蒼白無力了，無法彌補我給你帶來的傷害，今天我鼓起勇氣在廣播室當全校同學向你道歉，希望你能感受到我的誠意……對不起，林萱，你可以原諒我嗎？”

在課間休息的時候，林萱聽到了廣播，所有人都聽到了廣播。

同時，夢魘的警示流傳在校園里——我不允許任何人在校園里跋扈自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