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島
又到了一年一度在飯局談笑風生吹牛皮的時候。牛皮吹得好不好,分清對象很重要。
和東北人聚餐,吹的重點要放在工作性質上。自媒體大咖、互聯網新貴、演藝圈明星,在東北人看來,都是過完年就要滾去街頭討飯的高危行業,只有“我考上了省城的公務員”這句話能閃瞎眾人眼。要是你再添一句:明兒我就去三亞的海景房過年。那在座的半數人,怕是要偷偷去衛生間服用速效救心丸了。
跟北京人說這些就沒用。北京人走到哪里,都有股云淡風輕的風流姿態,能打動他們的唯有血統和身份。對扎根不久的新北京人,你有意無意提起最近落了京戶,那就能惹得他們嘖嘖稱奇了,但切記別說戶口怎么來的,如此才能帶上三分手眼通天的神秘光環。如果在座賓客多為老北京,說戶口就沒用了,這時可以說說地域:說是城五區的,先把一眾昌平、房山、通州的老鄉嚇得知難而退;說是東西城的,又能把朝陽和石景山的朋友說得灰頭土臉;海淀人士憑借手中的天價學區房,還可以硬撐兩個回合;就算有能打的,也難撐到拼爺爺的環節——如今找個祖上三代二環以內的老北京,實在是太難了。
到了上海,國際金融中心的名號不是白叫的,談談生意說說賺錢最有效。中產就別出來瞎吹了。陸家嘴隨意逛一圈,耳邊飄來的,哪筆不是1億起跳的生意?談論那三五十萬的年薪,還不夠塞牙縫呢。但隨著E租寶、錢寶等騙子公司的倒下,如今的陸家嘴只剩下一地雞毛。金融才俊夾起尾巴做人,在酒桌上自嘲,我是個金融民工。還是張江IT男好,經濟又適用,常年身著襯衣、仔褲、雙肩包,座駕頂天是輛斯柯達,把攢下的錢化作上海市區和周邊一套又一套的房子,亮出的房產在酒桌上艷壓群雄。
浙江妹子水靈,又有阿里巴巴這座大靠山,不當電商網紅,真是白費了大好資源。杭州網紅的聚會,都在炫耀大牌套裝和包包。下一季,經過工廠的抄襲仿制,它們就會化作無數淘寶同款衣衫,滋潤廣大三四五六線城市時尚少女的衣櫥。當然,誰在韓國日本又換了臉上的新花樣,也是炫富的一大環節。好姐妹都看出你臉上又動了手腳,但你只露出歲月靜好一樣的微笑,打死不說——急,急死她們最好。
再往南走,到了創新之都深圳,到處都是創業型公司。公務員?有啥好稀罕的。戶口?英雄不問出處。房產和年終獎?微不足道。在深圳的年終酒席上,要說些不一樣的東西。比如,近來BAT頻頻示意,對你開張不過三五年的公司,表達出濃厚的投資甚至收購欲望。再比如,你已經請了一位英語老師,進行突擊口語訓練——潛臺詞是什么?去納斯達克敲鐘時,要以英文發表動人的演說了!不要談錢,談愿景!在深圳,人們最想要的,就是愿景。
最后,我們來到美麗的海濱三亞。這里常年生活著50萬東北人,還有50萬正在趕來的路上。我們吃著酸菜餃子,又能一起開心地談論考公務員、買海景房的人生美事了。你看,我們跑了幾千公里,話題還是給繞了回來。豈不應了那句古話: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