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安桃源塔爾氣

李強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黃發垂髫，并怡然自樂。”由于工作的機緣，每年我都要至少來塔爾氣一兩次。每當走進小鎮時，我總是不由自主地背誦陶淵明這不朽的曠世名篇《桃花源記》，充滿美好的想象，“而今邁步從頭越”，禁不住再次令我充滿聯想。走在進入鎮子的小石橋上，猶如踏上“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的桃花源口，一過小石橋進入鎮子，就如同“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塔爾氣”由蒙語“塔爾古”一字的諧音演變而來，“塔爾古”在蒙語中是“肥沃、富饒的土地”的意思，這不正應了“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嗎？“塔爾氣”同時還有“霧氣大”之意，這不是桃花源應有的神秘嗎？此刻我像位考古學家，按圖索驥地考證“桃花源”，而此時的塔爾氣鎮似乎就是陶淵明描繪的桃花源了。

一走進塔爾氣鎮便會看見四周都是山，山上長滿了野生樹木，樹木茂盛，芳草萋萋，小鎮在山崖上松樺的掩映下，顯得氣勢不凡。塔爾氣鎮選址在地勢平坦的谷地，山水環抱，后有靠山，前有流水，周圍有山岳護衛，建筑沿著山谷河道伸展，沿山脈分布，凸顯出大興安嶺林區大氣、粗獷的風格。在一座座青山的包圍下，她就像深閨中的少女，讓遠來的游客倍感清新。不知從哪里躥出的一條小溪從鎮子中流過，小溪上的小橋古樸典雅，與這里的山水很般配，真是山清水秀。小鎮一塵不染，猶如雨巷中撐著油紙傘的姑娘，清新而又朦朧，很有品位、很有層次。

從小鎮里走，小巷一直延伸到鎮子的盡頭，保留了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以前的建筑，錯落有致地分布在巷道邊，柔和的陽光照耀著氤氳萬物，隱隱約約走進了桃花源，這樣的錯覺在恍惚間的對話中悄然定格了——恍若輕輕地走過小鎮，靜靜地思索著，享受著寧靜的慵懶，在時間的滴答聲中忘記世俗的一切。人們在溪水旁清洗著蔬菜，在房屋前照看著小孩，在菜地里辛勤地勞作……

黃昏時分，小鎮上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夜市地攤上擺滿了嘟柿、紅豆、山杏、猴頭、木耳、蕨菜、野韭菜花、黃芪、金蓮花等山珍和大興安嶺特有的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菜野果，令人目不暇接。一些小飯館和小酒吧也熱鬧起來，許多年輕人圍著高桌，一杯酒搭配一碟小吃，聊天、說笑。與大都市里的餐館相比，這里的店很簡陋，也很嘈雜，人們說話聲完全蓋過背景音樂，也可能很臟，地上滿是大家丟棄的紙團，甚至走起路來都有點粘腳，但食物卻是純然頂尖的美食，是從山中原始森林中剛剛采擷的野生蘑菇、山野菜，是在自然生態下人工養殖的狍子、野豬、鹿、野雞、飛龍等制作的美食。

而夜晚，人們在月光的陪伴下做一些簡單的事：在昏黃的燈光下看看書，在星空下感知小鎮的古樸，聆聽小鎮的那些遠去的故事……

這里處在溝里深處，遠離城市的喧囂，與其他地區一些包裝打造的鎮子相比，小鎮純樸得讓人驚訝，市政建設也略顯樸素，沒有一點胭脂氣，給人一種被時光遺忘的錯覺。

這里有塞上江南的秀水山川，總流淌著那股濃濃的江南情致。不用去江南，只需在這座小鎮子里就能感受到江南小鎮的溫婉。這里的環境秀麗中蘊涵著安適，奇幻中又不乏優雅。在牙克石工作六年，我曾經在不同的季節住進塔爾氣的賓館，這次又住進這里。推開房間窗戶，四季風景不同：春夏之季幾乎在一夜間，遍地鮮花，滿眼綠波，風情萬種；秋季紅葉滿山，色彩斑斕；冬季如果夜里下了雪，清晨所見便是雪山和小鎮童話般的房舍。

小鎮有個公園更是別致，它是利用山上自然流淌下來的山泉依山勢建造的。公園不大，但足以滿足小鎮人的生活消遣了，我曾經去過許多小鎮，但能把公園建得這么有品位，惟有綽爾人。

一走近公園就見到橫掛在門楣上的“興隆門”三個大字，據說是由前國務委員陳俊生題寫的，在兩側門柱上還配有一副對聯：“河水流長渚峙沐日敢開湖光收綠野，屏山如畫明波洗月定教北國勝江南”。進入園中，聆聽天籟之音，欣賞美好夜色。湖不大而秀雅，溪不深而澄清，地不廣而多姿。游廊曲橋、風亭月榭、遠山近景、溪流湍急、花香鳥語……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強化世外桃源這個主題。讓人心靈得到最原始的放松。園的南面有一座山，像一面高高的巨墻，山上長滿了天然松樺。一條清澈的小溪自西向東沿著山腳向下流淌。陡立地通向山頂的石級，仿佛云梯聳入山上的云端。

這個設在塔爾氣鎮中心的公園，綽爾人稱之為“玉溪公園”。之所以稱“玉溪”，是這里有一條小溪，當地人稱它“塔爾氣河”，它是綽爾河的一條支流；南面的高山名為“五亭山”，之所以名曰“五亭山”，是因為人們在山上修建了五座亭子。小溪上架設了三座精美別致的大理石橋，這三座大理石橋和吊橋，與五亭山腳下搭起的通往五亭山的通天梯，把玉溪公園和五亭山連為一體。不僅使整個公園靈動起來，還使五亭山成為公園的一部分。攀登在通往五亭山的石級上，只見五亭山亭與亭之間石階蜿蜒相接，“望海樓”“知晨亭”“臥龍亭”“釣月樓”和“迎風閣”等五個亭子各具特色，做工別致，端莊秀雅。通往五亭山山頂盤山道旁還建有浮雕墻，以浮雕畫面講述著森林的故事，展示了林區的發展歷史。

園中最醒目提神的是園內的小湖和湖中的音樂噴泉。它是利用小溪圍成的，名曰“玉溪湖”。湖周圍建有漢白玉欄桿和立柱，錯落有致地將橢圓形的玉溪湖圈成一個環；湖心有島，也配有這樣的玉欄桿和立柱。這樣一大一小，大環套小環，兩圈漢白玉欄柱相映成趣。島上有亭，四角翹伸，形如飛鳥展翅，輕盈活潑，可謂飛檐翹角、瓊樓玉宇、金碧輝煌，頗具古風；湖水中還設有用漢白玉雕塑的噴水雕龍，噴水雕龍與噴泉伴隨著美妙音樂的節奏，在多彩的燈光中，變幻出夢幻般的七彩圖案，人們就是在這有數個籃球場大小的湖心島上隨著音樂噴泉跳廣場舞的。湖邊修有通往湖心島的回廊，雕梁畫棟上繪有民間傳說、歷史故事、名勝古跡等圖案，十分雅致。如果說“三橋一梯”使整個公園配套成龍，起到了提綱挈領的作用，那么音樂噴泉則是畫龍點睛之作，成為整個公園的魂。

宜居的地方不僅讓人類居住，還吸引大量動植物來此定居。公園內不僅生長著落葉松、樟子松、青楊、白樺以及沙果、李子等幾十種樹木，還養殖著棕熊、鹿、狍子等動物。更引人入勝的是，純凈的湖水、清澈的溪流和生滿樹木的山坡引來了成群的布谷鳥、啄木鳥、秋沙鴨、綠翅鴨、鴛鴦、天鵝等野生鳥類，鳥兒們在湖泊、小溪和山坡上嬉戲鳴唱，棲息定居。玉溪公園人造景觀和自然景觀完美結合，呈現出人與自然和諧共融的勃勃生機。是綽爾人健身、娛樂的重要場所，也是林區園林建設的經典之作。

如果說大興安嶺是一部塵封已久的巨著，那么塔爾氣就是壓箱底的那一卷。是最瑰麗的篇章。我們居住小鎮這幾天還真是很有情趣、很幸福。吃在小鎮、樂在小鎮、醉在小鎮，享受著林區特色小吃，感受著小鎮帶來的安逸清靜，賞不盡的美景，品不完的綠色食品。各種引人入勝的地形和景觀，隨處可見的令人感興趣的事物，自然和人工融合，多姿多彩，就都會給你意想不到的驚喜。流連其中，自己仿佛就是桃花源中人，樂而忘返。

小鎮已經習慣了安然世外，在小鎮似乎能觸摸靜止的時光。現在的老舊的混凝土道路和簡樸的街道兩旁的建筑，足以見證其歷經的滄桑。繁華早已褪盡，而街巷、房舍、商鋪、青山卻依然老景如故，靜靜注視著歲月的流淌。“‘森呼吸，慢生活”。在物欲橫流、生活節奏超快，以及千城一面、千鎮一面、千村一面的今天，綽爾人能把“慢生活”作為理念，不得不佩服這種智慧、這種膽略、這種抉擇、這種氣魄、這種自信，這又令人想起《桃花源記》中的“黃發垂髫，并怡然自樂”。與許多小鎮的繁華相比，這里的清幽不由讓人思考物質以外的人生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