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簾望窗

張司雨

曾買過桂林山水的精致卷畫，小巧輕便，工于匠心。于小睡后的下午，和暖的陽光下，坐在窗前，泡一杯燕麥，輕柔的麥香中，緩緩地將之展開，方寸之間，隱隱約約，青山秀水綿延到天際。

一幅靜臥在掌心中的小畫，反復展玩品味，方知畫中綿亙著作畫者的天地之懷，錦繡之心。

卷藏的智慧，是中國自古以來就有的文化情緣，其間體現的是對理想對遠方的執著追求，是一種深度的文化自信。人生天地間，如滄海之一粟，所能觸碰到的事物極其有限，所能實現的理想目標也極其微渺。無論過程如何喧囂，終將化為歷史風塵中的一縷碎土。卷藏，將內心的追求變得更有詩意，更有質感，亦可以讓歷史保留其生命的痕跡。

簾與窗構成了唐詩宋詞的獨特視角，卷簾望窗，任心馳騁，方寸之間亦能包舉宇內，吞吐天地。“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是對自然人世的了然洞明；“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是對孤獨自我的添酒回燈；“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是對遠方之親的千縈萬繞……怎不叫人怦然動容？卷簾是寸心，開簾便是覽觀天地之心了。

如今，人處斗室之間，窗外是車水馬龍的喧囂，窗內是人來人往的忙碌，人們很難感受到將簾卷起的那抹驚喜那份激動了，亦很難在窗前靜坐敏思、懷想天空了。

當孩子用天真的雙目眺望原野，浮想聯翩，向成人暢談理想時，得到的是冷冰冰的一句“幼稚”的評語。股票市場上，那緊盯屏幕的眼睛曾是觀山望海的眼睛；各式彩票點，那雀躍摸彩的雙手曾是伺花弄草的雙手；荊叢泥路前，那踟躕不前的雙腳曾是攀山越水的雙腳……偶爾面對鏡子中的自己，感受到的是肉體與靈魂的分離。這，真的是我們想要的嗎？

一味地追求物欲，追求眼前的茍且，自然的天空與精神的天空終將孤寂，人的靈魂也將沉淪。

生命的充實，其實就來源于對詩和遠方的向往。早起開窗的第一聲鳥鳴，周邊水果店漫出的美妙音樂，遠方山巒浮現的曖曖霧靄，都可以讓我們卷簾望窗，收獲生命的詩意，從而立足天地，坦然于心。

讓我們保有一雙有情的眼睛和一顆從容的心靈，卷簾望窗，注目有遠方，落心有詩意。

[作者通聯：江蘇宿遷中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