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彎彎

李東亮

人一生注定要走許多的路，我走過無數條大大小小的道路中最難以忘懷的要數鳳縣那些彎彎山路……

山路彎彎，路在山上，曲曲折折，通往山巔；

彎彎的山路，人在路上，思緒萬千，飛向云端。

綿延大山，逶迤不絕，山大溝深，自然也就山重水復路錯綜，欲窮千里目，須登萬仞山。

我想，鳳縣沉沉的大山該是用山路的網兜拎起來的吧。

鳳縣的山路，有的似銀蛇，鉆叢溜灌；有的似飄帶，繚繞山澗；有的似大山敞開的衣襟，有的似大山攏合的拉鏈，有的似歲月勒進大山額頭的皺紋，更多的是季節美化大山的金色鑲邊。

人在山路上，流連于山色，沉醉于美景，多一重情趣，少一樁愁緒；漾一臉清風，少一分憂郁。沿著情節跌宕的山路而上，心的窗扉豁然開朗。攀一步，上一個層階，增一分高度，添一幅景致，開一道眼界，激一波情瀾，多一重享受，局部幻化成整體——更亮的風景，更艷的明媚，更高的志趣，沐浴全身，蕩滌心脾，按一下心靈的快門，無限的風景全部攝進眸子里。

鳳縣的山路，縱的橫的，經緯相連；曲的直的，脈絡想通。山路上，多幾點人跡，少些許喧嚷，就像清亮的小溪里游弋著幾尾小蝌蚪。

山里人常走山路，山路是山里人踩出的；山里人愛走山路，山路變得結實耐久，才使大山孕育了不朽的風景。

山路上的山里人憨厚敦實，見了陌生人，先是驚喜，后報以直誠不諱的憨笑，足以使你怦然心動，這云里霧里，人也像大山一樣誠實厚道。

走在山路上的鳳縣人熱情好客，不管你是哪路的客，不論你是男還是女，一樣的招呼，一樣的待遇。只要你依著山路走進山中茅棚，高碟滿碗盛著熱氣騰騰的山肴野蔌，炕角的火坑躥起了火苗讓心熱乎乎地，大塊的臘肉非讓你吃得嘴角流油，巨杯大盅非讓你喝個醉爛如泥。你若客氣，主人就生氣，嫌你小氣。無奈，不會劃拳就打“老虎杠子”，你若還是不會，就自認倒霉，主人就得連敬你三大杯，以表誠意，雖說是三杯，卻也半斤下肚，主人這才肯放脫于你。

山路上，那些彳亍而行的背簍里，咣里咣啷是啥器皿，噢，是酒瓶在很響的擁擠撞擊，是酒在瓶里不安分地激動，在負者聽來，這聲音是世界上最悅耳的音樂，這音樂賽過一切歌舞，酒能提神，酒能醉人，酒能醉了生活。山里人啥都可以沒有，但不能沒有酒。

山路上，牛鈴叮鈴。山里的牛，個兒不高，身兒不魁，卻敦實憨厚，勤奮耐勞，極像山里人，它們不緊不慢，在山路上走走停停，攔一口路邊青草，再慢慢地咀嚼；銜幾多野花，呆呆的欣賞；踱至山溪旁，喝幾口清水甜甜的回味……

行在山路上的牛，守規矩，懂禮貌，陌生人路過，牛兒就主動趔至路邊草叢中給你讓道，受山里人耳濡目染的品格教化，牛兒也學會了謙讓禮貌。

山路上，羊蹄兒噔噔，山路上的羊合群抱團聽指揮，咩咩叫聲中充滿真情真意，牧羊人鞭兒一甩，羊群四散，潛進草深叢密的山坡中，將清晰的山路還原給大山，還原給路人。

山里人愛山，更愛山路。曲曲折折的山路，源源不斷地給山里人生命的補給、生活的供養：種木耳、點香菇、栽花椒、養羚麝，山里人富了；開山礦、挖寶藏，山里人發了；農家樂、開菜館，山里人的腰包鼓了、腰桿直了，山路是連接山外世界的wifi，山路成了通向山下繁華的信息光纜……

我又想起魯迅的話：“希望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腳下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其實山上本也沒有路，山上有了人，便也踩出了路。彎彎的山路，不就是山里人的希望嗎，山路讓山里人去努力、去攀登、去拼搏、去求索、去向往……

山路是山里人踩踏出的，山里人在長長的山路上行走，在山路上實現自己的夢想，在山路上迎來新生活。

“要致富，先修路”，不管什么樣的路，都是在山里人最初用雙腳勘探踩踏出的山路上修成的。如今，原創的山路越來越少了，水泥路、柏油路、高速路，路越來越寬敞，道越來越通達，交通越來越便利，陸路平坦，水路平靜，真正是“千里江陵一日還”啊。

但我還是喜歡走鳳縣的山路，山路彎彎，情趣盎然，每隔一段時間，不走走山路，我的心里憋得慌，就獨自一人去走那彎彎的山路，心境和情緒一下釋然，我走過的那些所謂的通天大道哪有走在山路上空氣清新、自然環保、清靜愜意、自由自在啊，山里人還是愛走天然無公害無污染的山路，山路上沒有汽車尾氣的刺鼻，沒有三輪車摩托車震天的轟鳴，沒有人多車堵的擁擠，而且山里人走山路往往比大路更省時便捷。老年人愛走山路，山路上有回憶、好健體；小孩子愛走山路，山路有意思、多趣味；文人愛走山路，山路上有故事、多曲折；音樂人愛山路，山路上靈感多、有韻律……

山路彎彎，路彎人直；山路陡峭，路陡人坦；山路狹窄，路窄心寬；山路坎坷，路歧心闊。人生如山路，多舛多波，盡管目標遙遠，只要心存向往，終能到達山頂，領略輝煌無限！

人在路上，神清氣爽；心在路上，豪情坦蕩。行在山路上，遠離喧囂、去棄浮華、走出煩惱、心境超脫。不信，你走走鳳縣的山路吧，它會告訴你許多許多……

我還是愛走鳳縣那彎彎的山路。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