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前，好萊塢拉開丑聞序幕

崔杰通

以“Me Too（我也是）”為代表的全球反性侵運動如今蔓延到韓國政界和娛樂圈，韓國政壇明星安熙正和名導演金基德紛紛中槍。去年10月，好萊塢金牌制作人韋恩斯坦性騷擾丑聞被曝光，迅速引發一場席卷全球多國的“MeToo”運動。事實上，韋恩斯坦丑聞對美國的沖擊遠遠不如90多年前的阿巴寇案。1921年，一群男男女女舉行了一場瘋狂酒會，派對主人是好萊塢如日中天的巨星“胖子”阿巴寇，他因為酒會上一名三流女明星之死而被推上“世紀審判”的法庭，這是好萊塢歷史上第一場超級性丑聞。

派對

20世紀的第一個10年，阿巴寇站在了好萊塢之巔，他是貨真價實的“默片之王”（如上圖）?！八l現了巴斯特·基頓，指導過查理·卓別林”，阿巴寇的傳記作家奧德曼說，“他是一名喜劇天才，是古往今來最偉大者之一”。

1921年9月5日，阿巴寇和朋友前往舊金山，慶祝剛剛完成三部影片的同時拍攝。阿巴寇的新片在火熱上映，他與影業巨頭簽署的三年300萬美元的合同轟動整個美國。多名女孩兒收到派對邀請，其中包括26歲的女藝人弗吉尼亞·拉佩（如下圖），她是一名模特，5年前踏足好萊塢，但仍籍籍無名，她心存野望，想結交大人物，有人說她是一個“派對女郎”。

派對5日上午開始，女孩穿梭，歌狂舞野，賓主皆歡。意外在下午出現。拉佩和阿巴寇同時出現在阿巴寇房間的洗手間，幾分鐘后，她的尖叫聲傳出。客人們沖進房間，看到拉佩痛苦地躺在床上。阿巴寇稱，他回臥室換衣服，發現拉佩在他的洗手間嘔吐，他扶她到床上休息，隨后離開臥室繼續派對活動，幾分鐘后他回來發現拉佩倒在地板上。

拉佩3天后被送到醫院，次日死亡，原因是“膀胱破裂”。與拉佩一起參加派對的德蒙特對醫生說，阿巴寇強暴了拉佩?！芭f金山的酗酒派對殺死了年輕的女演員”、拉佩的“病床遺言”是“抓阿巴寇”。阿巴寇案迅速占領了幾乎所有美國媒體的頭版。彼時，美國正值小報興起，報道稱阿巴寇靠300磅的體重碾壓了嬌小的拉佩，他試圖與她發生關系，但發現自己不舉，于是用破了的可樂瓶攻擊了她，最終導致拉佩膀胱破裂?！杜f金山監察者報》的社評漫畫中，阿巴寇身處一個巨大的蜘蛛網中心，握著兩個酒瓶，多個女子被蜘蛛網縛綁。

阿巴寇是好萊塢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明星，他的崛起與好萊塢的崛起幾乎同步。明星令人眩暈的財富怎么花？他們的私生活什么樣？他們在好萊塢如何打拼？公眾們想了解有關明星的一切。對于眾多美國人而言，阿巴寇案打開了一扇了解好萊塢的窗。而好萊塢的放蕩、謀殺以及性變態，則成為報紙的硬通貨。當時的美國報業大王威廉·赫斯特后來稱，阿巴寇案使他“賣出了自盧西塔尼亞號（英國客輪，1915年被德國潛艇擊沉）沉沒以來最多的報紙”。

審判

9月17日，因涉嫌強暴、殺害拉佩，阿巴寇被捕。負責阿巴寇案的是舊金山地區法官馬修·布雷迪，當時正值雄心勃勃地競選州長。阿巴寇案件被他視為事業起飛的一個良機：如果能將“國家頭號公敵”定罪，贏得民心和選票將輕而易舉。

11月14日，對阿巴寇的審訊開始，地點是舊金山法院。審訊持續了40多個小時，參加庭審的包括18名醫生在內控辯雙方60多名證人。其間，雙方圍繞拉佩膀胱為何破裂、房間是否有血跡、阿巴寇是否強暴拉佩等激烈交鋒，酒店是否曾悄悄掃除房間指紋、證人是否受到脅迫，陪審團成員資格等也引發質疑。

1922年3月13日，阿巴寇案三審，拉佩5次墮胎以及患有慢性膀胱炎的治療記錄等信息被公開，布雷迪的一些暗箱操作被揭露。陪審團只用了6分鐘就確認阿巴寇無罪，他們過來和阿巴寇握手、擁抱，發表書面道歉：“即使是無罪釋放也無法彌補阿巴寇先生承受的痛苦，他遭受了巨大的不公。”

審判結束了？遠遠沒有！“這是好萊塢第一件影響票房的丑聞”，洛杉磯電影歷史學家比尤沙普稱，阿巴寇案晃動了好萊塢的根基，“電影老板們害怕這件事將摧毀好萊塢”。阿巴寇案之前，這些老板已經風聞美國政府將對好萊塢進行審查，不但審查影片，還包括演員在熒幕之外的言行舉止。案件審理期間，拉佩好友德蒙特舉行全國巡回演講，揭露“好萊塢的罪惡”，進一步激起了大眾的憤怒。保守的基督教團體呼吁將好萊塢“拋進太平洋”。當時正值一戰之后，美國許多人擔憂社會道德滑坡。恰巧阿巴寇成為當時好萊塢的象征——手握巨大財富，可能無法無天。

這解釋了阿巴寇為何迅速被電影公司公開拋棄，銷毀有關他的印刷品，不許藝人為其站臺。1922年4月成立的美國制片人和發行人協會，禁止阿巴寇再踏足電影業，建議禁播他的影片。

命運

為了這場官司，阿巴寇欠下律師70萬美元，折合到2017年約為1020萬美元，他被迫賣了房子，賣了所有的車還債。阿巴寇的影片禁令幾個月后被取消，但對他的私下抵制在繼續。為了謀生，阿巴寇化名“威廉姆·古德瑞奇”，躲在幕后工作，為朋友導演影片。他開始酗酒。一名演員曾這樣形容阿巴寇：在片場，他坐在椅子上，形容枯槁，像一個死人。從美國最成功、最受愛戴、最能賺錢的明星變成在法院門口被人將口水吐到臉上的對象，阿巴寇的人生轉折幾乎發生在一夜之間。

好萊塢很快挺過了這場丑聞，阿巴寇則熬了十多年后才依稀看到隧道盡頭的亮光。1933年，華納公司與阿巴寇簽署一份影片合同，合同簽署后，阿巴寇說，“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一天”。當天夜里，他死于心臟病，終年46歲。美國作家戴維為阿巴寇寫過一本人物傳記，書名就是《那一天笑聲戛然而止》。不過，阿巴寇的去世仍然未解開那個謎團：拉佩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