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揮
近代中國杰出的新聞記者、著名的出版家鄒韜奮是周恩來在新聞出版界的好朋友。韜奮所主持的新聞出版事業(yè)和他參與領導的抗日救亡運動,一直得到周恩來的關懷和支持,他所取得的成就也深得周恩來的重視和贊賞。因此,韜奮把周恩來看作最誠摯的朋友。
1938年2月下旬,韜奮到八路軍漢口辦事處拜訪了周恩來。他們一見如故。周恩來對韜奮說:“我們沒有見面的時候已經(jīng)是朋友,好朋友了。救國會的抗日主張,和我們是一致的,愛國七君子的節(jié)風,我是很佩服的。”他還稱贊韜奮撰寫的《萍蹤憶語》親切有味、內(nèi)容豐富。
周恩來爽朗親切,誘導啟發(fā),精辟的分析,透徹獨到的見解,給韜奮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他認真地聽取韜奮對形勢的看法,以及今后工作的安排,還仔細地問了文化界和一些愛國知識分子的情況。他還關切地詢問了韜奮出獄后的身體情況,并語重心長地說:“現(xiàn)在,我們一起奮斗,以徹底打敗日本帝國主義;將來,我們還要共同努力,以建設繁榮富強的新中國。抗日救國,少不了愛國知識分子的參加;建設社會主義新中國,更少不了愛國知識分子的參加嘛。”對于國民黨反動派迫害愛國知識分子的罪惡行徑,周恩來表現(xiàn)得怒不可遏,作了嚴厲的斥責。
他們無拘無束地談了一個多鐘頭。臨別時,周恩來緊握著韜奮的手,情深意切地說:“請你們記住,愛國知識分子是國家的寶貴財富,無論什么時候都需要。有什么要求,請隨時提出來,我們共產(chǎn)黨一定會盡可能地幫助解決。”韜奮希望周恩來方便時到生活書店指導工作,周恩來不加猶豫地接受了這個請求。幾天后,周恩來就為生活書店同人作了題為《關于當前抗戰(zhàn)形勢和青年的任務》的報告,給全店職工極大的鼓舞。這是黨的負責同志首次給生活書店職工作報告。周恩來的熱情真摯使韜奮深受感動。他后來不止一次地說:“周恩來先生的確是我的良師益友”,“是最可敬佩的朋友”。
不久,韜奮直接向周恩來提出了參加中國共產(chǎn)黨的要求。周恩來親切地回答說:“你現(xiàn)在以黨外民主人士身份在國民黨地區(qū)和國民黨作政治斗爭,比你以一個共產(chǎn)黨員身份所起到的作用不一樣,這是黨需要你這樣做的。”
此后,韜奮和周恩來的交往日益密切,從他那里了解共產(chǎn)黨的方針政策,并且在許多問題上得到他的幫助。有一段時間,周恩來幾乎每周都到漢口中央銀行樓上,同韜奮等各抗日黨派的領導人共商國是,向他們介紹國共談判的情況,分析政治形勢,也聽取他們對時局的意見。韜奮也積極參加周恩來出面舉辦的活動。1938年5月間,周恩來應韜奮的邀請,第二次到生活書店作形勢報告;之后,又到書店來作“目前抗戰(zhàn)形勢”的報告。每一次見面,彼此都是親切坦誠,談笑自如。他們的情誼也日漸深厚。
到了重慶以后,韜奮和周恩來的接觸就更多了。韜奮經(jīng)常去曾家?guī)r50號八路軍辦事處拜訪周恩來,向他請教政治問題,有時周恩來也通過鄧穎超出面邀請韜奮和夫人沈粹縝一起到家里作客。
當時生活書店總管理處每月舉行一次茶話會,周恩來也常應邀出席。在書店全體人員和家屬歡聚的會場上,他總是像談家常一樣,縱談政治軍事形勢、國共兩黨談判情形。他親切、生動而又富于說服力的講話,使大家感到心里亮堂,對國家民族的前途充滿信心。每次講完話,他總要同韜奮細語告別。1939年6月9日,周恩來針對漢口、廣州失陷后的形勢,在重慶生活書店總管理處做了題為《抗戰(zhàn)第二期的文化工作》的報告,使書店同人及時地聽到黨的聲音,提高了覺悟。
韜奮在同共產(chǎn)黨人并肩戰(zhàn)斗中,進一步認識、理解了中國共產(chǎn)黨,認識到它是全心全意為民族解放、為人民服務的先進組織,是為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的崇高理想而斗爭的政黨。有一次韜奮又向周恩來提出了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的請求。周恩來仍然要他以黨外民主人士的身份在國統(tǒng)區(qū)工作,并說:“目前黨還是需要你這樣做。”韜奮對周恩來懷著無限敬仰的情愫,非常出色地完成了他的囑托,自覺地作為中國共產(chǎn)黨政治上的助手,和共產(chǎn)黨人密切配合,共同作戰(zhàn)。據(jù)韜奮的次子鄒競蒙回憶,有一次韜奮發(fā)了高燒,病得很厲害。周恩來獲悉后,親自前來探望。他彎下腰,詳細地詢問了病情,并在床前坐了很久。皖南事變后韜奮和家人先后離開了重慶。鄒競蒙在桂林和家人失去了聯(lián)系,逃難回到了重慶,是周恩來把他安排在重慶的八路軍辦事處,后又親自把他帶到了延安。
韜奮對于黨所領導的敵后各解放區(qū)的民主建設,從一開始就十分向往。1938年10月,他就曾經(jīng)向黨提出要求:在陜甘寧和敵后各解放區(qū)設立生活書店,以便對解放區(qū)軍民進行文化服務工作。1940年夏,周恩來在重慶親自邀約生活書店、讀書出版社、新知書店三店的負責人到八路軍辦事處談話,告訴他們可以民間企業(yè)的形式去延安和華北敵后開展圖書出版發(fā)行工作。經(jīng)過很短時間的準備,當年九十月間,三家書店就派出專人帶了一部分紙型和資金,輾轉(zhuǎn)到了晉東南開設華北書店;以后又派專人前往延安。在重慶的三店負責人,從此也就定期經(jīng)常碰頭,共商三店堅持大后方斗爭和繼續(xù)向敵后發(fā)展出版工作的有關問題。
針對一些青年同志不安心在大后方工作,想要去延安的想法,周恩來特意約了書店黨支部的負責人談話,勉勵支部同志要耐心在同人中間做思想工作,要全力支持韜奮辦好生活書店,在同事中間要講團結。
皖南事變前夕,國民黨頑固派掀起第二次反共高潮的時候,1940年11、12月間,周恩來多次到章伯鈞、沈鈞儒、張申府寓所與各界知名人士晤談時局,揭露國民黨制造摩擦情況,韜奮幾乎每次都參加。周恩來的講話,使韜奮對迎面逼來的嚴峻形勢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這個時期,國民黨頑固派對韜奮的迫害達到了頂點。他和數(shù)百位同人歷時多年慘淡經(jīng)營、艱苦發(fā)展起來的50多處生活書店分店,被國民黨一個個連續(xù)毀掉。有一天,他曾接連收到8處書店被查封的電報。這時的情況十分清楚,如果不向國民黨當局投降,全部事業(yè)就要被毀。韜奮堅持革命立場,始終和中國共產(chǎn)黨站在一起,“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1941年皖南事變以后,對于書店如何做好隱蔽疏散等工作,周恩來又提出了很多具體意見。當年2月10日晚上,韜奮和沈粹縝一起到曾家?guī)r50號看望周恩來。周恩來和鄧穎超親切接待了他們。周恩來和韜奮走進里間談話,鄧穎超則陪著沈粹縝在外間會客室聊天。當時皖南事變發(fā)生不久,形勢非常緊張。國民黨頑固派對進步的文化出版事業(yè)也進行殘酷的摧殘。生活書店僅留下重慶一個分店,其他地方的分店全都被封閉或限期停業(yè)。周恩來在這一緊急情況下,指示韜奮為維護進步出版事業(yè),繼續(xù)與國民黨在文化戰(zhàn)線上進行斗爭,并在斗爭中求發(fā)展,要求采取化整為零、多種形式的原則和辦法分別部署,并指示生活書店總的領導機構遷往香港,對干部要隱蔽精干,保存力量。周恩來還和韜奮商量了韜奮個人的去向問題以及今后如何繼續(xù)斗爭的問題。這是韜奮和周恩來最后的一次見面。
1941年2月25日凌晨,韜奮憤然辭去國民參政員的職務,秘密離開重慶,并于3月5日飛抵香港。在這里,韜奮所進行的抗日宣傳工作,繼續(xù)得到周恩來的關注。
同年年底,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香港淪陷,黨立即設法營救陷入虎口的大批進步人士。12月8日,日軍進攻香港之始,周恩來即兩次急電廖承志、潘漢年、劉少文,指示幫助在港文化名人和愛國民主人士撤離香港,特別提出了要派人幫助鄒韜奮等人離港。次日,周恩來又電廖承志等并中共中央書記處,提出了幫助撤退在港朋友的撤離方向及具體辦法。1942年1月,韜奮經(jīng)黨營救到達東江抗日根據(jù)地。他和徐伯昕共同研究了生活書店在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出版機構的布局和工作計劃。1942年8月,徐伯昕帶著和韜奮商定的方案,從桂林專程去重慶向周恩來匯報請示。周恩來聽匯報后著重指出,在投資合營或化名自營的機構中,有必要區(qū)分三條戰(zhàn)線,以利于戰(zhàn)斗,免于遭受更加嚴重的損失。生活書店遵照周恩來提出的具體意見,作了具體的部署。后來韜奮曾經(jīng)說過:“從武漢到重慶,直到我離開重慶到香港,其后,回到上海,轉(zhuǎn)到解放區(qū),我的一切工作和行動,都是在黨和周恩來同志指示下進行的。”
1944年7月24日,鄒韜奮病逝。10月1日,各黨派各階層人士在重慶舉行鄒韜奮先生追悼大會,周恩來、鄧穎超送的挽聯(lián)寫道:憂時從不后人,辦文化機關,組救亡團體,力爭民主,痛掊獨裁,哪怕冤獄摧殘,宵小枉徒勞,更顯先生正氣;歷史終須前進,開國事會議,建聯(lián)合政府,準備反攻,驅(qū)逐日寇,正待吾曹努力,哲人今竟逝,倍令后死傷神。

周恩來為紀念韜奮逝世五周年親筆題詞
1944年11月的某一天,在陜甘寧邊區(qū)政府窯洞會議室舉行的延安各界追悼韜奮逝世大會籌備會上,周恩來首先說:“報告大家一個好消息,中央政治局已正式討論通過,接受韜奮先生臨終請求,追認韜奮為中共黨員,并引為吾黨光榮!”隨后,他介紹了韜奮的事跡,指出:“韜奮是偉大的愛國主義者、民主主義者、共產(chǎn)主義者,是中國知識分子由民主主義走向共產(chǎn)主義的典范,是中國知識分子學習的榜樣。”
1949年7月,周恩來為紀念韜奮逝世五周年親筆題詞:“鄒韜奮同志經(jīng)歷的道路是中國知識分子走向進步走向革命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