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公敵，巴西博物館的那把火

第一百四十八回

有請笑笑先生接著講巴西國館慘遭災難珍貴文物留存困難

9月初，位于里約熱內盧北邊的巴西國家博物館突發大火，人們眼看著里面的稀世珍寶付之一炬。

這個消息，幾乎嚇掉了熱衷于觀看各類鑒寶節目的中國百姓的眼珠子。誰都知道，博物館一旦著火，那些記載了人類歷史的珍貴文物就永遠不可能再現。這些毀掉的文物，是多少年的GDP都換不回來的無價之寶。

雖說是隔岸觀火，但大洋這頭同樣感到了心痛。

巴西總統隨后的聲明說，兩百年來的努力、調查和知識毀于一旦，這對所有巴西人來說都是悲傷的一天。

他說少了，這對整個人類來說都是悲傷的一天。

裸展藏品火中毀

巴西國家博物館的藏品十分豐富。

作為國家博物館，展現國家歷史是一大使命。這里展出的藏品中，集中表現了從1500年葡萄牙人發現巴西直到巴西成立共和國。不說別的，僅僅國家博物館的考古收藏品就有10多萬件，它們涵蓋了自舊石器時代至19世紀以來生活在美洲、歐洲、非洲和中東多個文明所產生的不同文化的重要文物。這里有公元前750年的石棺和木乃伊，還有大量標志著古代埃及文明的超過700件珍寶，羅馬時期的埃及公主木乃伊也在這個館中。

除此之外，館里還有龐貝古城劫后余生的一些珍貴藏品。人們知道，當年標志地中海文明的龐貝古城埋沒于火山的突然爆發。讓人唏噓的是，那些在大自然浩劫后都能幸存下來的珍稀藏品，會不會藏身于這次有可能是小事故引發的火災？

巴西博物館的鎮館之寶是距今1.2萬年的人類化石“盧西亞”，它是美洲地區發現的最古老的人類化石。另外一件鎮館之寶是渥拉斯頓環形山隕石，這是世界上已知的最大的隕石。好在這個隕石不太容易被火災損毀，幸運地保存下來。但查遍資料，“盧西亞”至今沒有準確消息，是否完好仍然是個謎。

巴西國家博物館的來歷頗具傳奇。這個博物館最早是巴西王室的居住地，如同白金漢宮之于英國王室，凡爾賽宮之于法國王室一樣。這個宅邸分三層，當年王室在這里居住的時候，第一層是大堂，用來接待；第二層是客廳，用來歡迎貴賓；第三層用于王室自家私人場所。巴西兩世國王對博物館的藏品貢獻非常大，當年的佩德羅一世娶了奧地利公主，兩人合力貢獻了不少藏品。后來他的兒子佩德羅二世又在世界范圍內聘請了學者專家，讓藏品范圍擴大到人類學、古生物學和考古學。再后來，王室被廢，所有藏品都收歸國有，全部移交，王室的私人符號刪除，這些珍寶都成了國家博物館的藏品。

知道這些歷史，就明白了，原來這些藏品的組成相當于中國國家博物館與故宮博物院的所有藏品合并到了一處。

巴西把所有好東西放到了一個地方，結果同歸于盡。

這件事發生后，有人翻出4年前采訪中國國家博物館副館長陳履生的一段話。當年陳館長參觀完巴西國家博物館后非常吃驚地說，這個博物館的許多展品都是裸展。所謂裸展，就是沒有展柜，沒有護欄，展品就放在那里。這就像上世紀80年代前中國的許多展品，參觀的人們可以伸手摸到那些稀世珍寶。

一句話把巴西國家博物館管理上的粗陋表述得非常形象。

再無涅日

火災是博物館最大的殺手，如果博物館起火，那損失，就不是金錢可以衡量。所以，各國都把防火當成博物館的頭等大事。

但火災還是不斷發生。

大致數一下，這些年有過火災的博物館還真不少。

2016年4月，位于印度首都新德里的印度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發生嚴重火災，博物館整個建筑被燒毀。這次火災，館內展出的各種珍奇博物展品都被焚毀或損壞，其中，就有一個距今已有1.6億年的恐龍化石。

當時，新德里調動了100多名消防員，35臺消防設備，整整用了4個多小時才將大火撲滅。

法國的夏約宮也曾遇到過火災。夏約宮位于巴黎艾菲爾鐵塔附近，建于19世紀，它的地下部分是法國電影博物館，地上是法國古建筑博物館，館內藏有6000多件中世紀珍貴文物及18萬冊圖書。在1997年的一次火災中，圖書被大量焚毀，損失嚴重。

在法國，除了夏約宮，著名的盧浮宮也有過一次火災，而且就發生在去年。不過，因為火勢很快被撲滅，所以沒有引起過度關注。當時的火災地點是在地下室里，具體受災情況沒有對外公布。據說，在那次輕微火災的前幾個月，盧浮宮借出去展出的三幅畫在海事博物館遇到火災，被燒毀。海事博物館那次火災被燒毀的展品中有青銅時期的家具，1692年的沉船文物以及17世紀的繪畫等。

熟悉繪畫的讀者一定知道莫奈的《睡蓮》。人們不知道的是，有一幅大畫《睡蓮》已在博物館火災中被燒毀。

人們會問，前兩年莫奈的《睡蓮》不是還在成都博物館展出過嗎？

實際情況是，那幅在成都展出的《睡蓮》與大火里燒掉的那幅只是同名。展出的是圓形的《睡蓮》，燒掉的那幅是一幅長約18英尺的大《睡蓮》，這幅畫曾被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收藏，結果因火葬身于那家博物館。

那次火災發生在1958年，原因是一個安裝空調的工人在休息期間抽煙，結果煙頭點燃了旁邊的易燃品，他旁邊的油漆罐迅速與木屑一起燃燒成熊熊大火。那幅名畫便在那次火災中消失了。

俄羅斯的冬宮也曾發生過一次火災。

冬宮始建于1711年，是俄羅斯彼得大帝的冬季官邸。里面藏品豐富，建筑別具一格，內飾輝煌，代表著俄羅斯建筑史的最高成就，也是著名的博物館。

1837年，冬宮發生火災，據說是因為供暖系統出了問題。這場火災使冬宮的內部裝飾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許多殿堂被毀，無法恢復原來面貌。

今天的冬宮是按照俄國建筑師、晚期古典主義的代表人物亞歷山大·布留洛夫提出的方案加以改建的。據說用了6000名工匠耗時15個月，才基本上恢復了冬宮內部原貌。

燒毀的還有尊嚴

一位巴西著名的專欄作家寫道，這個悲劇是一次國家的自殺事件，是一次對于過去和未來的犯罪。

這話說得一點兒不為過。

火災發生后，一些古籍灰燼和碎紙隨風飄散到很遠的小區，居民撿起那些碎片，欲哭無淚。觸摸這些灰燼，有人形容“比電視上看到火災現場更加悲痛”。

要知道，那些不再能恢復的記錄人類文明歷史的珍貴文物，不僅是人類的過去，也是未來人類思想的來源。

這一天，巴西人痛苦萬分，他們痛苦的不僅僅是那些珍貴文物的消失，更是這個國家的“貧困創傷”。

前面說過，按巴西博物館的館藏文物來比較的話，這個博物館與中國的故宮有一比。但這樣一個世界級博物館，2018年的預算只有1.3萬美元，相當于88600多元人民幣，其一年的預算都比不上故宮一個項目的收入。

2015年，巴西國家博物館曾短期關門，原因是支付不起保潔和安保人員工資。

在火災發生前的幾個月，巴西國家博物館剛剛慶祝了200歲誕辰。但可嘆的是，巴西連一位部長級的官員都沒有參加慶典。

這也難怪，在2017年，巴西總統剛剛削減了44%的科學基金，年末，他提出再削減16%。在這樣的政策下，巴西一些研究機構連電費都支付不起。

人們憤怒的不僅僅是國家沒錢，人們痛心的是政府的不作為。實際上，巴西國家博物館的悲劇并不是偶然發生的。早在2015年，市區的葡萄牙語博物館就發生過一次嚴重火災，館內藏品大部分被燒毀。據說，這次博物館起火原因是因為更換燈泡不當操作引起，可見巴西博物館的設備年久失修到什么程度。

如果政府財政有困難，實在做不到也罷了，只要政府不亂花錢，事情還說得過去。偏偏巴西政府又是一個大政府，在這個國家，中央和地方政府加起來，財政開支占了GDP的41%，比同樣人均收入1.2萬美元的國家，要平均高出9個百分點。

這樣一個龐大的官僚機構，花了納稅人那么多錢，卻讓財政緊張的尷尬摧毀了人類歷史文明的博物館，巴西人怎能不氣憤！

博物館失火后的救援同樣讓人痛心。人們救火時發現，博物館前的兩個消防栓竟然是空的！俗話說，遠水解不了近渴，遠水更救不了近火。沒有水，消防員只能用水車和臨時抽附近公園里的水來滅火。一來二去，大火一直燃燒了5個多小時。眼睜睜看著大火熊熊燃燒，巴西百姓卻束手無策。

所以人們評論說，這場大火燒出的不光是巴西博物館的窘迫，還有巴西經濟日漸下滑的真相。巴西人，在一場大火下，在全世界面前失去了尊嚴。

這正是：

大火熊熊照天宇，

卻看人心在溝渠。

珍寶自此難再現，

自尊重建更艱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