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夢江南古調

曉 荔

夢里，搖一只烏篷船，又到煙雨迷蒙的江南。

迷戀江南，緣自骨子里的那份清愁。

在一個遍地油菜花開的春天，我又回到了江南。踩著細碎的步子，在水秀山清眉遠長的江南行走，還是夢境里的樣子：吳儂軟語、白墻灰瓦、雕花窗欞、水巷逶迤，窄而長的雨巷，仿佛能通向時光深處，悠遠又寂靜。

遇一小舟，舟上坐一女子，彈著古箏，曲子似《云水禪心》，清涼而憂傷。一時，心澗涌滿了思念。故人歸來，如此親切！

江南，流淌在血液里的江南，每一處都與心靈潤貼。大概前世我是那結著丁香夢的姑娘，寂寥雨巷，點點滴滴的幽怨，降生在一個艾草清涼的晚秋。小小的我，曾穿過籬笆，尋找螢火蟲和燈籠草，大把的白月光灑下，露水在青草上凝成珍珠。

記憶里，烏篷船似一葉水草，魚鱗瓦彎彎似眉，青梅黃了，便簌簌雨般落下。藍印花布樸素而溫暖，我是那愛穿藍印花的女孩，懷舊又時尚。也曾期待遇見一位青衫少年，眼神薄涼，清秀中透著剛毅。

月照花影，夢里移紅塵。于是，愛穿白襯衣、清秀挺拔的他，渾身蓄滿江南水鄉的風韻，翩然走進我的心田……然而，水風空落眼前花，聚散匆匆，便有了纏綿凄苦的“鄉愁”。如今終明白，愛一個人，愛的也許只是某段時光，當光陰與現實把心揉碎，一切也就云淡風輕了！

雨兀自下著，似唐朝女子撥弄的絲弦。我駐足橋頭，喝著阿婆茶。一個人，消磨掉一個午后的時光，聽著船聲在身邊搖過，想必多少雅士歸隱于此，大抵懂得“大隱隱于世”的快樂吧！

上了年紀的婆婆，頭上蒙著藏藍色的蠟染方巾，歲月在她的臉上刻滿禪意般的安靜。一個小媳婦模樣的女子，正做著春卷，一張張米粉皮子，裹卷著春筍、蘑菇……散發著江南春天的味道。她問，何時歸來的？可是鄰家女兒？忽然心頭一熱，眼睛蒙上了迷霧……細雨，從灰瓦上落下來，滴到天井里，讓人時光錯亂，恍若隔世。

多想常駐在這樣靜美的江南古鎮，做一個與世無爭的人！夢里小橋流水，白墻灰瓦下鏤空刻花的木制門窗、對聯雕柱，還有屋子里的紅木桌椅，古色生香，承載著歷史的深沉。陽光下，藍印花窗簾透著柔和的光芒，空氣中飄浮著粒粒塵埃，散發著古老的味道。

留戀在古辭賦里，心沉靜而溫暖，一種靈魂的歸棲，一種洗凈鉛華的質樸和詩意。再買架古箏，輕彈心事，沉沉的懷舊……全是少女時代最美的向往。

而此刻，誰的眸子在暗含憂傷？

江南，夢里曾無數次追憶的美麗，注定只是一場美夢！所有語言，都融化在溫熱的淚水里，那繾綣的想念會刺疼誰的眼？轉身已如隔世，而你，是否還記得我？

夢里江南，你我終來過，無悔，亦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