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殘忍與恩賜

耿艷菊

那天下班回家，路過一排洋槐樹時，一片小小的槐樹葉在我眼前飛舞，我忙伸出手，它像一只碧青的蝶棲在了我的掌心。

我看著它，欣喜又憐愛，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不辜負這份遇見？若是在10年前，我一定一路歡歌，狂奔到宿舍，趴在桌前，寫一封婉約深長的信給他，把這片葉子也一并寄給他。

葉落大地知自然之秋，當一個人落到婚姻里，多濃的情、多浪漫的心都會漸漸歸至實處。一袋鹽，一瓶醬油，一杯熱茶，一碗白粥，一盤青菜……這才是生活的正題，平靜、平淡、平穩。

這時候，我知道他正在廚房里忙著準備一家人的晚飯，孩子在客廳抱著小熊聽故事。那就把葉子帶回去給他和孩子看，分享平常生活中細微的感動。然后找來一本平日里喜歡看的書，輕輕放到某一頁，讓那頁的文字永久地記下，曾經有這樣一片葉子，帶給我溫暖和感動。

我把葉子緊緊握在右掌心，仿佛握著一個美麗的秘密，令我的腳步輕快而有力。

快到小區門口時，我突然想起早上答應了帶好吃的零食給他，于是就走進了旁邊的蛋糕店。我一手拿起蛋糕店里準備的放糕點的小籃子，一手要去拿夾子，掌心里的那片葉便無處安放了。匆忙之間，我只好把它裝進了挎著的包中。

回到家，熱騰騰的飯菜已在桌上了，滿屋子的香味。他催著讓去我洗手吃飯，孩子跑過來嘰嘰喳喳。素常的日子雖平淡清寂，但這一刻的溫馨靜好，足以令所有天馬行空的浪漫黯淡。

葉子的事，自然就忘了。幾天后，我才想起把葉子從包里拿出來，皺巴巴的一小團枯黃。有點恍然是不是過了傷春悲秋的年紀，那些“單衫杏子紅”的浪漫不過是生活中的矯情，最終都會在時光里皺成一團記憶的吧？

這大概是時光的殘忍，但也是時光的恩賜。在哪個階段做哪個階段的事，才是順遂的，理所當然的。春天是戀愛的季節，夏天是愛之絢爛，秋天就走向了平靜平淡，冬天就到了厚樸和蒼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