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符號學角度看當代顏色釉裝飾

余效龍

顏色釉作為陶瓷藝術裝飾的一種，有其獨特的藝術風格和藝術形式。我們如何從千變萬化的顏色中找到藝術創作的平衡點，在不穩定的窯變過程中找到藝術創作的穩定性，本文僅從符號學的角度來簡單探尋顏色釉裝飾的基本形式和意義，以及符號學帶給當代顏色釉裝飾風格的啟示。

根據符號學的理論，一個符號是兩個基本要素的結合體。這兩個基本要素，我們可定義為“能指”和“所指”。能指是符號的形式表現，所指是符號形式語言中所指代的概念和含義。

“符號是被認為攜帶意義的感知”，意義必須用符號才能表達，所以，符號的出現就必然伴隨特定語義的表達。

作為陶瓷裝飾形式的一種，顏色釉以其獨特的藝術形式和多變的藝術語言為當代陶瓷藝術寫出絢爛的一筆，它以獨有的藝術符號在現代藝術中被賦予了現代品質，陶藝家們在不斷實踐和認識中對顏色釉重新定位，使它煥發新的藝術語言，給觀賞者耳目一新的感覺。

顏色釉是以不同的金屬氧化物和天然礦石為著色劑，裝飾于坯胎上，經1300℃以上高溫燒制而成，作為景德鎮四大傳統名瓷之一，歷來都為人們所推崇。它對窯位要求十分苛刻，尤其是一些名貴色釉，有“寸金窯燒寸金瓷”之說，故有“人造寶石”之譽。

陶瓷的色釉，最初源自于商代陶器黃釉。漢末晉初時，又開創了青釉瓷器。直至唐代，則又創造了以黃、紫、綠為主的唐三彩，到宋代出現的月白釉、天青釉、鈞紅釉、青白釉、粉青、梅子青等，顏色釉種類發展愈加豐富。到了明清兩代，顏色釉發展到了極致，出現了許多名貴釉種，比如祭紅、郎窯紅、豇豆紅、胭脂紅、美人醉、天藍釉、孔雀綠釉等，極大地豐富了陶瓷釉的品類。

從中國陶瓷釉種的發源和發展來看，從陶器到瓷器的轉變過程中，高溫瓷釉在此應運而生。青釉瓷、黑釉瓷以氧化鐵為呈色劑，在人類社會漫長的發展史上，衍生出不可勝數的陶瓷釉種。其中，唐代長沙窯高溫銅紅釉的偶然面世，在豐富陶瓷釉色的同時，開辟了陶瓷美學的新境界，為以后出現的宋代鈞紅、元代釉里紅、明代鮮紅釉、清代祭紅、郎紅、豇豆紅等珍貴品種奠定了基礎。

顏色釉發展到今天隨著制釉技術的進步，顯出多元化的特征。從單色釉發展成復色釉、窯變釉、結晶釉，甚至與其他裝飾工藝結合，創造出全新的藝術形式。如結晶釉，現在我們已經可以通過人為的方法，來合理控制晶花的分布，創作出的作品多彩多姿變化無窮。又如色釉繪畫，一種為在顏色釉瓷器上進行再創作，一種為在釉下泥坯上以顏色釉作為顏料來創作，這兩種創作技法燒制出來的瓷器各具特色，魅力各有千秋。

如今的陶瓷裝飾藝術呈現出百花齊放的狀態，而顏色釉裝飾因其多變性獨樹一幟，讓人眼前一亮。當代顏色釉裝飾在不脫離傳統的基礎上，又具備了時尚元素，人們在對傳統陶瓷技法審美疲勞時，顏色釉裝飾經常會出現令人意想不到的藝術效果，所以它雖不是新生物卻是新寵兒，神秘而又絢爛。

一、當代顏色釉裝飾藝術的符號特征

當代顏色釉裝飾藝術無論從造型符號、色彩符號還是裝飾符號，都十分豐富多變，絢麗燦爛，深受人們的喜愛與贊賞，運用這些顏色釉設計出的陶瓷是美輪美奐的，經常會出現讓人意想不到的藝術效果。

傳統顏色釉多以單色釉裝飾陶瓷，到現代顏色釉裝飾藝術在強調釉色的同時，特別重視釉與造型、釉與畫面的結合，為色釉加彩、綜合裝飾工藝、色釉瓷雕等提供了更為豐富的材質。色釉鑲嵌、色釉開光、色釉浮雕、色釉加彩、色釉描金、色釉青花、色釉刻瓷等，無一不與色釉息息相關。

二、色彩符號

顏色釉的呈色是金屬氧化物在高溫煅燒后所顯現的色彩，有以鐵為著色劑的青釉；以銅為著色劑的紅釉；以鉆為著色劑的藍釉等，也有將兩種或者兩種以上的色釉組合而顯現出的顏色，色若紅霞，紋若流云飛瀑。

不同的釉色帶給人的視覺效果千變萬化，紅色熱情奔放，白色潔凈素雅，黑色莊重肅穆，藍色深沉靜謐，紫色神秘高貴，黃色富貴華麗，綠色清新悅目等。顏色釉裝飾色彩也由單一的色調，轉為組合多變的色彩搭配，如大家非常熟悉的“三陽開泰”，就是用烏金、郎窯紅同時使用在一件器皿上，但并不表現具體的形象和內容。

除去色釉與色釉之間的色彩組合外，顏色釉還與彩繪工藝結合，利用高溫多變的色釉彩，通過對畫面合理的布局設計，與釉下彩工藝和釉上彩工藝結合。這種富有變幻、抽象的色調，配上具象、濃艷的裝飾，帶給人們驚嘆的同時，也豐富了顏色釉的色彩空間。

色彩是人體視覺諸元素中對視覺刺激最敏感、反應速度最快的視覺信息符號，我們能夠通過色彩來表達不同的情感和理念，它表達了更加豐富、更高層次的語意。

三、裝飾符號

歷史上的色釉制器多為單色釉裝飾為主，通體一色的釉包裝飾，有時會輔以凹凸的紋飾，或刻花或印花等，通過紋飾的線條凹凸起伏，使釉面厚薄發生富有韻律的節奏變化；有時陶工們會利用陶瓷燒造的缺陷，從而產生另一種藝術裝飾的異趣美，如哥窯的裂紋釉，則是因為釉面與胎體的膨脹系數不同而造成釉面開裂，使釉面產生縱橫交錯、分布規則的大小紋片。當宋代的文人，用另一種審美的眼光來看待開片缺陷時，諸如“百圾碎”、“蟹爪紋”、“魚子紋”等富有美學趣味的名稱便應運而生，眾星捧月般地追逐，反而促使哥窯成為宋代五大名窯之一。

顏色釉裝飾工藝發展到今天，有了更為多樣的表現形式，裝飾的手法主要有三：其一最基礎的傳統表現，就是單色釉的裝飾——紅釉、綠釉、白釉、藍釉、黑釉、青白釉……以及其他高溫窯變色釉等，不同配方的釉，其燒成后的發色是不同的，給人的視覺及心理感受也自然不同。其二是將兩種或兩種以上的色釉混搭在一起，將多種色釉配合裝飾，抽象地表達裝飾內容，構成一幅變幻炫麗的畫面。這樣的表現，基本借助高溫顏色釉的自然溶融與窯變，取其自然天成的裝飾意趣。其三是高溫色釉與釉下彩或釉上彩綜合裝飾，以色釉為底，根據裝飾的設計需要，通過釉下或釉上的繪畫形式進行彩繪裝飾，使器物整體主次分明，相得益彰。

四、當代顏色釉裝飾藝術與符號學的聯系

人類的思維運作過程其實是一個將意識形態符號化的過程。我們生活在符號的世界里，生活中的每個角落里都貫穿著符號，符號是思維的主體。當代顏色釉裝飾藝術通過色彩、線條、圖形、質地、形體、空間等符號形式，給人以感官愉悅和審美快感，這些都是可以在藝術創作中廣泛應用的形式語言。

如現代陶藝的創作，藝術家們期望創作出符合自我要求，并具有較好的藝術效果的作品時，就必須要熟知各類顏色釉的配制、繪制工藝的特點、燒成溫度的影響等等。只有掌握了顏色釉的呈色規律，才可能有把握地運用這種規律進行藝術創作，因此符號的形式是符號意義的必經階段，是符號從內涵到外延的一個過程。

而所指的外延意義是任何我們從自己遇見或者經歷的物體中解讀出來的意義，它建立在人們有意識的聯想基礎上，體現著色彩與解讀者的感覺、情緒或文化價值交匯時的互動關系。因此，顏色釉裝飾藝術所體現出的意義，一方面是藝術家在具備創造性認知的同時，也應該具有創造性的人格品質；另一方面則體現在欣賞者的審美思維，客觀個體的差異解讀出的意義也不盡相同。任何事物都是一個互相依存、互相聯系、互相影響的關系。

當代顏色釉裝飾藝術利用強烈的色彩視覺沖擊，感染著創作者和欣賞者，創作者運用不同的表現手法，通過抽象的形態達到一種極富夸張的藝術形式，這種裝飾藝術不單是要具備一定的藝術修養，更重要的是熟透工藝，顏色釉裝飾陶瓷才能得心應手。

五、符號學對當代顏色釉裝飾藝術創作的啟示

顏色釉裝飾藝術隨著科學技術及生產經濟的不斷發展，工藝日趨成熟和完善。不斷吸收中華民族歷史悠久、豐富優秀的傳統文化，內化于心，尤以其匠心獨運的色彩使顏色釉有了所屬的文化身份及特有的視覺標簽，讓其在源遠流長的中國陶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熠熠生輝、光彩奪目。

顏色釉裝飾工藝，神奇新穎，其藝術感染力是耐人尋味的。經過高溫燒煉后的色釉自然流動，加上窯中爐火氣氛變化，有時是設計者們都料想不到的，變化莫測。尤其是瓶類裝飾，往往更多是需要設計者對各種色釉的發色效果及流動程度能夠心中有數，從而確定施釉的厚薄與合適的部位。這種工藝性很強的設計方法大都要求把握住裝飾的總體效果，不必拘泥于細小局部，同時也要運用一些半流動或不流動的色釉用以畫底，進行收拾和局部刻劃，使其渾然一體，自然交融。

研究顏色釉符號學對于我們提高顏色釉裝飾工藝的水平至關重要。當下，新思維、新觀念的引入使我們必須重新審視傳統顏色釉色彩符號所帶來的多維思考，與此同時技術與觀念的革新也為當代顏色釉裝飾創作提供了更為廣泛的發揮空間。基于當代“設計”再定義的命題思考，顏色釉的色彩符號由制造變成創造，不斷符合現代人的審美需求，這正是當代色釉裝飾的生命本源所在，即在于對傳統符號的傳承和創新，與時俱進，不斷向前發展。在當今藝術回歸這一現象中，作為新時代創作者，應該在當代科技文化環境中對設計與藝術進行多元性的嘗試，對文化傳承的使命以及對社會責任感不斷思考與探索，打散重構符號，為顏色釉風格化創造出更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