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合同常見法律風險及防控

國際石油天然氣項目投資大、周期長，對風險管理提出較高要求，其中，石油合同法律風險管理是對油氣項目成敗有重大影響的基礎性工作，歷來是油氣項目風險管理工作的重點。本文試圖簡要梳理石油合同常見法律風險的表現形式，總結主要防范機制，為石油企業走出去提供參考。

石油合同和資源國法律法規是為石油公司從事石油作業提供法律保障的兩大基石，同時也是石油合同法律風險的主要來源。盡管各國石油合同和法律法規的模式不同，但所產生的法律風險具有較明顯的共性特征，從成因分析，大致可分為以下幾類：

一、合同權益獲取過程管理不善良導致的風險

石油合同權益一般通過直接與政府簽訂石油合同或通過并購的形式獲得，對權益獲取過程管理不善可能導致石油合同權益瑕疵。例如，沒有嚴格遵守招標要求投標，要么無法中標，要么使所石油合同效力受到質疑；資源國應當招標卻沒有招標，將導致石油合同無效；法律盡職調查不充分，在石油合同權益歷史演變不清晰、文件不完整、政府審批缺失、未適當履行轉讓程序、交易過程中有商業賄賂行為等情形下進行交易，同樣可能導致所獲取的石油合同權益出現瑕疵。石油合同權益瑕疵從根本上動搖石油項目的基礎，是石油合同法律風險管理的重中之重。

二、石油合同自身特點導致的風險

石油合同是博弈和談判的產物，因此不可能十全十美。迫于資源國壓力，投資者可能在項目管理、利潤分配等諸多方面做出讓步，而這些都可能給項目運營和預期收益帶來重大影響。石油作業高度復雜，石油合同無法預見項目周期內可能出現的所有問題，缺乏可操作性是石油合同的一個特點。在漫長的項目周期內，石油合同條款可能不再適應現實情況，變得不可執行或者執行不經濟。資源國政府和石油公司在石油合同中地位的不平等性，可能給石油合同的執行帶來困難。認識到石油合同的這些特點，才能客觀把握風險。

三、合同機制設計失當導致的風險

石油合同對石油作業各主要環節的運作機制做出約定，機制設計不當必然導致問題。例如，在作業管理方面，如果法律法規已經規定了政府在某些事項上的審批權，而石油合同又賦予資源國代表在聯合管理委員會中相同的批準權，這就造成同一事項的重復審批，給作業實施帶來不確定性。對審批事項范圍、審批時限、批準門檻的設計不當，也會削弱石油公司對作業的控制。勘探階段退出機制不明確、不可抗力范圍過窄、爭議解決機制不合理、缺乏經濟穩定性條款等也是機制設計不當的表現。

四、合同執行不善導致的風險

如所有合同一樣，簽訂一紙完備的合同只是成功的一半，妥善執行合同具有同等重要的意義。導致合同執行不善的原因很多。比如，對合同條款理解不透，把握不準，就很容易與資源國產生分歧；在合法權益受到損害時疏于主張權利，不敢挑戰或有意放縱資源國的不合理甚至違約行為，在想運用法律武器維權時，發現已經因時效限制、實際行為等因素而喪失的勝訴的機會；缺乏合同管理技巧，在重要事項上只依靠口頭表示，未留書面證據，通知或信函往來沒有嚴格按照合同規定的方式送達等；出現重大過失或故意不當行為，導致使資源國有權終止合同。

五、政府行為導致的風險

資源國政府利用自己作為地主的強勢地位，不嚴格遵守合同和法律法規，是石油公司經常遇到的棘手問題，其表現多種多樣，主要包括：無視合同規定，拖延審批時間、降低審批門檻、無理干預作業、不合理地拒絕費用回收等；通過修改法律法規等合同外手段，損害石油公司的利益；給審批設置額外條件，要求額外利益；不按合同規定解決爭議；更有甚者，通過國有化的方式，直接剝奪合同權益等等。油價高啟或低迷都是此類風險的高發時段，需特別予以關注。

六、法律環境導致的風險

法律環境是產生石油合同法律風險的重要源頭，其帶來的風險主要包括：法律不健全，無法可依，使石油公司投資回報得不到保障，并給政府的任意行為帶來可乘之機；法律規定嚴苛，例如在公司股份本地化、雇員、服務或物資本地化、外匯管制、進出口管理等方面設置額外負擔；有法不依，執法不嚴，腐敗現象嚴重；在無法通過修改石油合同實現目的時，隨時通過修改法律法規的形式與石油公司爭利等。

石油合同法律風險防范對石油項目的順利實施意義重大，但在應對這些風險時，石油公司經常面臨著幾個主要障礙：一是資源國監管力度趨于加強，石油合同和法律法規對石油公司的要求趨嚴，石油公司義務加重，增大了石油合同法律風險；二是采用石油合同標準條款成為產油國普遍做法，除少數幾個關鍵經濟參數以外，石油公司無法通過談判修改石油合同條款；三是資源國越來越多地通過修改立法的方式加強政府在石油作業中的話語權和在產量中的占比，石油公司通過合同方式爭取利益的空間有限。在這種情況下，更要求對石油合同法律風險進行全過程管理，合理控制風險。大體來講，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考慮：

1.做好簽約前的法律盡職調查，主要關注兩個方面：（1）石油合同權益的合法有效性，例如，要充分準備地了解招標程序和要求，按照程序投標；收集和審查石油合同歷史演變的相關證明文件、政府審批文件以及需其它第三方簽署的文件；落實石油合同權益有無抵押或法律爭議等情形。（2）資源國法律環境，包括資源國在外商投資制度、稅收、公司制度、外匯監管、本地化、沒收和征用等有沒有完備的法律法規以及這些法律法規有沒有可能給油氣投資帶來潛在風險，還要特別關注資源國政府執法以及執行仲裁庭或法院判決情況，以評估資源國的總體法律環境。落實好這些問題將會對投資決策和談判簽約起到指導作用，是確保避免出現權益瑕疵這類根本性法律風險所必需的。

2.仔細研究石油合同條款，做好合同風險識別和評估，特別是在資源國采用標準合同的情況下，必須對合同風險進行全面評估。一般來說，一份風險合理可控的石油合同應當滿足以下幾個基本條件：（1）條款健全，結構完善。（2）體現公平合理的原則。（3）對石油作業的重要環節有詳細、可操作的規定。（4）對資源國政府行為應有合理約束。（5）不應有業內不常見的合同安排。以產品分成合同為例，經過長期實踐，業內已形成的普遍認可的一些機制和安排，對于明顯偏離常見機制和安排的條款，都可能構成重大風險，例如要求在資源國法院解決爭議、對合同條款進行定期回顧等。如果存在此類重大風險，那么不簽約就是預防風險的唯一辦法。

3.確保石油合同或法律法規下包含常見的風險防范機制，主要包括：（1）公平的爭議解決機制。業內普遍接受的爭議解決機制一般包括以下3個要素：采用仲裁解決爭議；仲裁機構和規則采用國際公認的機構和規則；仲裁地在資源國以外。資源國同時是《紐約公約》締約國可成為風險可控的加分項。（2）資源國放棄主權豁免主張，以保障石油合同產生的爭議的可仲裁性。（3）合理的免責和退出機制，包括勘探期不同階段的退出選擇權、不可抗力免責和退出機制。（4）經濟穩定性條款。盡管此類條款越來越受到資源國的排斥，并且其可執行性也倍受質疑，但是作為一種法律保障措施，其在為石油公司提供救濟途徑，約束資源國的行為方面仍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4.良好執行石油合同，特別要做好以下幾方面的基本工作：（1）充分理解石油合同條款，吃透合同精神，理解合同意圖。（2）全面提高參與合同執行的全體人員的合同意識，使他們知曉合同條款，充分尊重石油合同的權威性和嚴肅性，杜絕違約。在此過程中，發揮好法律人員的引領作用。（3）通過聯合管理委員會建立操作規程，細化工作程序，提高石油合同條款的可操作性。（4）對于資源國政府的違約、違法行為，及時以書面形式指出并主張權利，在嚴重侵犯已方利益時，堅決尋求法律解決途徑，維護權利。

5.多措并舉防范石油合同法律風險，即利用合同外機制來管控風險。例如，重視對雙邊或多邊投資保護協定的研究和運用，在設計交易結構或進行法律盡職調查過程中進行重點關注。在資源國立法過程中，單獨或聯合其它石油公司積極參與立法過程，對立法草案發表意見。參加當地行業協會，積極與其它國際石油公司交流信息，在資源國政府的政策或行動對全行業產生不良影響時，聯合起來發聲，增強話語權，增加表達訴求的途徑。另外，搞好社區關系和政府關系工作、在必要時尋求中國駐當地外交、商務機構的幫助也有助于法律風險的事后救濟。

作者簡介：

張兵（1971—），男，漢，山東臨清人，職稱：翻譯，具有法律職業資格，主要從事海外油氣項目并購和運營過程中的法律事務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