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法國文學獎花落誰家?

張林初

近年來，法國經濟復蘇緩慢，社會矛盾加劇，難民危機久拖未決，恐怖襲擊頻發，民粹主義泛濫，極右翼政黨強勢崛起，多重危機困擾。然而，作為文學大國，法國的文學依然是色彩紛呈。法國每年要頒發約2000種文學獎，其中最具權威性的是法蘭西學院小說大獎、龔古爾文學獎、勒諾多文學獎、費米娜文學獎、美第西文學獎和聯盟文學獎等六大文學獎。 2017年10月26日，法蘭西學院小說大獎的頒布拉開了法國一年一度文學頒獎季的帷幕。

2017年法國文學獎的特點有三：一是獲獎作者清一色為男性；二是獲獎者全是法國人；三是歷史題材依然占主導地位，六大文學獎中的三部作品為歷史題材。

法蘭西學院小說大獎

法蘭西學院小說大獎創辦于1914年，是法國六大主要文學獎中唯一的官方文學獎，設有1萬歐元的獎金。2017年10月，69歲的法國作家、記者、出版人、外交官達尼埃爾·龍多（Daniel Rondeau）以其新作《混沌的機制》在第二輪投票中以13票對12票折桂。

達尼埃爾·龍多1948年5月7日出生于法國東部香檳地區，在馬恩河畔沙隆度過了童年和青年。在南錫和巴黎學習法學后，投身于法國“ 無產階級左派”的活動，主動到洛林的工廠當了多年產業工人。1979年，他出版了第一部關于洛林工人生活的隨筆《洛林的悲傷》，同年又與他人合作出版《洛林工人的生活，1870—1914》，并由此成名。1982年，他出任《解放報》文化版主編，同年出版第一部小說《沒有理智的年齡》，以小說家出道。1985年供職于法國《新觀察家》周刊。1987年與友人一起創建一家專門出版文學和旅游圖書的出版社。1988年出版小說《熱情》，獲得當年的民眾主義小說獎。1994年出版小說《分享節日》和隨筆《米特朗與我們》，其中前者獲得文學自由獎。1997年出版的《亞歷山大》獲得雙叟文學獎。1998年法蘭西學院授予其所有作品保爾—馬朗文學大獎。同年到《快報》周刊供職，同時還為《巴黎競賽》畫報、《星期日報》和《世界報》供稿。2008年出任法國駐馬耳他大使。2011年被任命為法國駐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常任代表。達尼埃爾·龍多集作家、記者、出版人、外交官身份于一身，是一位多產作家，至今已出版三十余部作品，先后獲得各種文學獎共8項。

《混沌的機制》是一部描寫恐怖分子準備在法國發動襲擊的小說。它是一部多線索復調小說，讀起來猶如偵探小說一樣扣人心弦。它帶著讀者從戰亂的中東、北非來到法國巴黎的權力中心，徜徉在一個永不停止的故事中。小說的幾位主人公分別是：哈比巴，一位在馬耳他海濱幸免于難的索馬里少女；格里莫，一位法國考古學家，在利比亞陷入一樁藝術品的走私案中；哈里，在巴黎郊區為姆比拉老板當線人；勒萬，為土耳其某秘密組織服務……他們與我們生活在同一個時代，然而由于種種原因，他們走到一起，準備在法國發動恐怖襲擊。

在全球化遭到質疑和難民潮肆虐的背景下，這是一部十分敏感的小說。達尼埃爾·龍多以極強的文字掌控力和豐富的藝術表現力，把故事寫得跌宕起伏。

龔古爾文學獎

素負盛名的龔古爾文學獎創辦于1903年，雖然獎金只有微不足道的10歐元，但它在法國文學界威望之高、影響之大，超過其他任何文學獎，其獲獎作品平均每版銷量可達30萬—50萬冊。2017年11月6日，49歲的法國作家、電影導演和編劇埃里克·維亞爾（Eric Vuillard）以其歷史小說《議事日程》獲得第114屆龔古爾文學獎。

埃里克·維亞爾1968年5月8日出生于法國里昂市。1999年出版處女作《獵人》，2002年出版詩集《綠色森林》和劇本 《新生活》， 2006年自編自導首部電影《行走的人》，2008年自編自導電影《馬鐵奧·法爾哥尼》，該片在都靈電影節和昂熱電影節上放映。2010年出版首部小說《征服者》并獲得J.雷里文學獎。2012年出版的《西方戰役》和《剛果》先后獲得法、德法弗朗斯·埃塞爾聯合文學獎和瓦萊里—拉爾博文學獎。2014年出版的 《地球的悲傷》獲得2015年度約瑟夫·凱賽文學獎。2017年出版的《七月十四日》和《議事日程》又分別獲得亞歷山大—維亞拉特文學獎和龔古爾文學獎。埃里克·維亞爾專注于歷史題材，現已出版的9部作品中，有6部是關于歷史題材的作品。

《議事日程》是一部歷史敘述作品，講述了希特勒和納粹帝國的崛起歷史。在160頁的短小篇幅中，作者用簡練有力的文筆描述了幾個決定性的歷史時刻。1933年2月，在希特勒當選總理前的一個月，希特勒和赫爾曼·戈林接待了包括克虜伯、歐寶、西門子、拜耳在內的24個德國大財閥，希望他們出錢資助納粹黨競選國民議會。“財閥和納粹的媾和，這是決定性的歷史時刻，但對于克虜伯這些大公司而言，這是再平常不過的商務事件，捐點政治獻金而已。當改朝換代，那就是論功行賞。這是大企業的生存之道。”作者如此揶揄。另一個決定性的時刻是1938年2月。希特勒同奧地利總理許士尼格會晤，企圖促成德奧合并。鮮為人知的歷史內幕是，納粹德國擔心英國提出異議，阻撓德奧合并，于是派外交部長里賓特洛甫前往倫敦，會晤英國首相張伯倫。里賓特洛甫迫使英國推遲了對德奧合并事宜的表態。維亞爾因此寫道：“媾和與欺騙構成了歷史。”

龔古爾文學獎組委會給《議事日程》的頒獎詞是：“用一個個眼花繚亂的事件，描繪了納粹德國的崛起。”

欣悉《議事日程》獲得龔古爾文學獎后，法國文化部長弗朗索瓦絲·尼桑專程前往頒獎典禮現場，向維亞爾表示熱烈祝賀。《議事日程》由法國南方出版社出版，而尼桑曾任該出版社社長。南方出版社近年來屢獲文學大獎，馬克龍當選總統后，立即拔擢毫無從政經歷的尼桑出任法國文化部長。endprint

勒諾多文學獎

勒諾多文學獎創立于1925年，以法國“報業之父”勒諾多的名字命名，頒給作品具有全新風格的作家。2017年，該獎與龔古爾文學獎同日頒布，43歲的法國記者和作家奧利維耶·蓋（Olivier Guez）以其所著“二戰”背景的小說《約瑟夫·門格勒的消失》勝出。

奧利維耶·蓋1974年出生于斯特拉斯堡市，曾先后就讀于法國斯特拉斯堡政治學院、倫敦經濟學院、比利時布魯日歐洲學院。他曾是多家國際大媒體的獨立記者，其中包括美國《紐約時報》、德國《法蘭克福匯報》以及法國《世界報》、《費加羅》周刊、《快報》周刊、《觀點》周刊，等等。2000年在法國《論壇報》國際經濟部工作期間，曾就石油地緣政治對歐盟、中歐、中東和拉丁美洲的影響進行調查研究，并作了大量報導。2002年他與朋友合作出版其首部作品《大聯盟》，2007年出版了《不能返回》，隨后又出版了三部隨筆，2014出版首部小說《雅克·科斯卡的革命》，2015年出版劇本《弗里茨·博埃，德國的英雄》，并先后于2015年和2016年獲得三項德國最佳編劇獎。

《約瑟夫·門格勒的消失》講述的是奧斯威辛集中營醫生、“死亡醫生”門格勒在人生最后幾年的生活。門格勒是當時篩選運抵集中營的囚犯的醫生之一，負責決定是將囚犯送到毒氣室，還是成為強制勞工。他對集中營囚犯進行殘酷的人體實驗。戰后的1949年，門格勒逃到阿根廷，試圖以假名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開始他的新生活。然而，各國都在圍捕納粹分子，門格勒被迫逃亡巴拉圭和巴西。在逃亡的日子里，門格勒惶惶不可終日，最后神秘地溺死在巴西的海灘。為撰寫《約瑟夫·門格勒的消失》，奧利維耶·蓋花費三年時間尋找資料，走訪相關人士，還前往巴西，找到了門格勒葬身的農場，并進行了DNA比對，最終確定葬于農場的死者就是約瑟夫·門格勒。

費米娜文學獎

創辦于1904年的費米娜文學獎評委清一色由女性組成，初創時意在獎勵女性文學創作，后來把頒獎條件調整為“最富想象力”的作品，男女均可參評，但女性因素依然強烈。53歲的法國男性作家菲利普·耶納達（Philippe Jaenada）以其傳記小說《砍刀》勝出。

菲利普·耶納達1964年5月25日出生于法國圣日耳曼昂萊，先后學習過機械和電影，1986年移居巴黎，曾做過小商品推銷工作。1989年他突發奇想，潛心創作短篇小說，轉年處女作終于在《另一種雜志》上發表，隨后為多家雜志撰寫和翻譯文章。1997年他出版首部小說《野駱駝》，獲得當年亞歷山大·維亞拉特文學獎和花神文學獎，2002年該作又被搬上銀幕。2013年出版的《薩拉克》獲得生活文學獎并被列入最佳小說目錄。耶納達是位多產作家，在已經出版發行的13部作品中有7部都是自傳體小說。

小說《砍刀》的故事始于風高月黑的殺人之夜。1941年10月25日早晨，在法國南方佩里戈爾一座神秘的城堡里，24歲的亨利·吉拉爾呼救：前一天夜里，有人用砍刀殺死了他的父親、姑姑和一個仆人，他是唯一的幸存者。所有門都鎖得好好的，沒有破門而入的跡象。他成了家產的唯一繼承人。然而，就在兩天前，他向鄰居借了那把殺人的砍刀。法庭判他無罪，但公眾認為他是兇手。于是，吉拉爾遠走委內瑞拉。1950年他重回法國時已經成了作家，取筆名喬治·阿諾，并帶回一部自傳體小說手稿《恐懼的代價》。三年后，小說被搬上銀幕，成為戰后電影史的經典。但佩里戈爾城堡的血案直到吉拉爾死去還沒有告破。菲利普·耶納達便深入檔案，從中尋找蛛絲馬跡，終于發現當年被忽視的鐵證，解開了塵封75年的謎團。

美第西文學獎

2017年11月9日，經4輪投票，50歲的法國作家揚尼克·埃內爾（Yannick Haenel）最終以其小說《戴牢你的冠冕》脫穎而出，贏得2017年度美第西文學獎。該獎設立于1958年4月，旨在創造一種與眾不同的閱讀口味，鼓勵作家大膽創新。

揚尼克·埃內爾1967年9月23日出生在法國雷恩一個軍人家庭，畢業于法國軍人子弟學校，后任法語教員至2005年。1996年埃內爾發表處女作《小戰士》，1997年與費朗索瓦·梅羅尼合作創辦了文學雜志《危險的路線》，2001年出版《對法國式死亡的解釋》，2007年出版《圓圈》并獲得12月文學獎和羅歇·尼米耶文學獎。2009年出版的《揚·卡斯戈》摘得聯盟文學獎和法國福納克小說獎，并被搬上銀幕。埃內爾也是法國文學與電影雜志《變節者》和《查理周刊》的專欄編輯。

小說《戴牢你的冠冕》的主人公寫了一部關于《白鯨》作者赫爾曼·梅爾維爾的巨型電影劇本。然而，無人愿意將其拍成電影。一天，有人告訴了他美國 《獵鹿人》導演邁克爾·奇米諾的電話。于是他飛往紐約求見奇米諾。奇米諾閱讀了他的手稿。隨之而來的是在巴黎的狩獵博物館、紐約海邊埃里斯島和意大利湖泊發生的一系列荒誕故事，故事里出場的有法國表演藝術家伊莎貝爾·于佩爾、仙女狄安娜、小白花狗薩巴，還有旅店管家埃馬紐埃爾·馬克龍……《戴牢你的冠冕》充滿喜劇色彩，作者試圖以此展示電影與文學之間的關系。endprint

揚尼克·埃內爾的《戴牢你的冠冕》雖然在法蘭西學院小說大獎和龔古爾文學獎中折戟，但最終在美第西文學獎競爭中脫穎而出。埃內爾獲獎后表示，將該獎獻給美第西文學獎評委安妮·維亞澤姆斯基，她于2017年10月去世。埃內爾說：“我書寫的是電影界和文學界之間的婚禮，要問誰是最好的扮演者，非安妮·維亞澤姆斯基莫屬。”

聯盟文學獎

聯盟文學獎于2017年11月22日揭曉，它的頒獎為法國2017年度文學頒獎季畫上了圓滿的句號。法國記者兼作家讓-勒內·范德爾·普萊森（Jean-René Van der Plaetsen）以他的處女作《榮耀的傷逝》在激烈競爭中奪冠。

讓—勒內·范德爾·普萊森1962年8月9日出生于剛果（金）的盧本巴希市。大學畢業后，在法國多家報刊從事記者工作，現為法國《費加羅雜志》執行主編。自1994年創辦花神文學獎以來，普萊森一直是該文學獎的評委。2017年出版的首部小說《榮耀的傷逝》，已先后獲得讓·焦諾文學獎、法國陸軍埃爾汪·貝爾戈文學獎、聯盟新圈子文學獎等多個文學獎。

《榮耀的傷逝》的主人公是作者普萊森的祖父讓·克雷潘將軍。普萊森以傳記的方式再現了祖父的一生。克雷潘將軍是法國最早的戴高樂主義者，是“二戰”解放法國戰役期間勒克萊克元帥的戰友，也是法國第二裝甲師的英雄，曾在印度支那服過役，后任法軍駐阿爾及利亞總司令，退出現役后任法國宇航集團總裁。作者通過與祖父對話來回憶法國的反法西斯抵抗運動以及第二次世界大戰、印度支那戰爭和阿爾及利亞戰爭。同時，作者還與祖父一起討論了勇敢、擔當、忠誠、不看重錢財等倫理道德問題。作者自問，為什么如今的人們不再關心集體利益、他人的關切，不再珍惜過去與榮譽？他試圖通過《榮耀的傷逝》喚起當下似乎顯得過時的英雄主義。

普萊森獲獎后說，11月22日是他祖父追隨一生的勒克萊克元帥的生日，能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獲獎，感到非常激動和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