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就是努力地活下去

◎衷曲無聞

看過一個小故事，感覺挺溫馨的—

一個中年男人整理舊物，發現兒時的一堆玩具，玩具士兵們正在排兵布陣。男人對著玩具問：“你們在做什么？”玩具士兵們仿佛在回答：“我們在等司令回來。”

男人一愣，猶豫了一下，說：“你們的司令不會回來了。”

“司令死了嗎？”士兵們問。

“不，他只是長大了。”

故事戛然而止，沒有男人五味雜陳的心理活動，也沒有男人淚眼婆娑地轉身，但是“長大”聽起來像“死了”。

每個故事都應該有一個結局，生活給我們的驚喜總是讓人猝不及防，我們都曾喊著要和別人不一樣，后來發現別人果然和我們不一樣。

有的人學習一點就通，有的人看書一目十行，有的人語感很棒……轉身陡然發現，上帝一不小心換了劇本—我們從主角一下就成了蕓蕓眾生里的普通人。

年少時，大概你也曾幻想成為一名劍客，刀光劍影，一招制敵，甩給時空一個瀟灑的背影。可長大以后，你的身影出現在一個很普通的大學之中，時間扇了你一個耳光，留下了瀟灑的背影揚長而去。你在中考和高考一個個兵不血刃卻硝煙四起的江湖里被折磨得蓬頭垢面，最終成為一個并不顯赫的存在。“夢想”這個詞不只會被這個時代過度消費，也會讓人在各自經歷的黯然無奇的青春里，發覺自己消費不起。

當你面對特別真實的生活壓力，比如買房、結婚、看病，你就會發現，什么都是空談。

你認清自己的位置，認清自己的能力，認清自己家庭的實力，然后在這個框里，去做一顆螺絲釘。你活得越來越坦然，不是擁有得多了，而是不害怕面對困境和危機了；不是一定要過什么樣的生活，而是什么樣的生活都能安然地過。

想說的話全在草稿箱里，在心里，在夢里，在你轉身之后愛人的眼里。你接受自己是平淡無奇的凡人，時刻努力讓自己遠離平庸。

對我們來說，真正的成長是很殘酷的，你身邊的舊人會離你越來越遠，不斷有各個領域的陌生人進入你的視野，與你產生嶄新的聯系，你成長的速度越快，新老更替的速度就越快。在這個過程中，你會意識到有些本來難以割舍的事情其實并不重要。成長的一個副作用就是，無論看到誰和誰分開都不會覺得太奇怪。因為無論誰離開，你都要面對新的一天。

這無關優秀與否，也無關感情是否深厚，只是各自的經歷讓你們不斷疏遠，不斷地跟熟悉的一切告別。

成年人是學會了一邊哭一邊笑這個神奇技能的物種。以前難過的時候茶飯不思，現在可以一邊流淚，一邊默默地去廚房給自己做一碗排骨面，還不忘加倆雞蛋。以前得不到一個東西會鬧會發脾氣，現在懂得謀定而后動。

你終于不再相信自己也許能成為《數碼寶貝》里被選召去拯救地球的孩子，不再相信像大雄一樣笨的人還能有哆啦A夢無條件助攻，不再自開主角視角，覺得自己是特別的那一個。

成長就是接受一切現實情況，努力地活下去。

宋朝詞人陳與義有一首《臨江仙》，下闋是：

二十余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閑登小閣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

第一次讀到這首詞是在十幾歲的時候，只覺得境界曠美，沒有更多認識。

多年以后的一天，在路上，不知不覺想起一句話“二十余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一查，才發現是這首少年時偶然看到的詞。

這句話，也是我多年來對成長、過往、未來以及對整個人生最直觀的感觸：原來已經走了這么遠，原來還要走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