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度成婚

封棠

簡介：作為金牌經紀人，肖從心處理手下藝人的緋聞向來快準狠，只是沒料到一著不慎，緋聞傳到了自己身上，連一向走“高嶺之花”路線的導演江庭也被拉下了水。沒辦法，只能昭告大眾——其實他們早就結婚啦！

（一）

晚上七點半，肖從心準時趕到了酒店門口。

這是電影《南行八百里》的慶功宴，飾演女主角的楊青青是她手下的藝人，也是她的表妹。由于這層親戚關系，肖從心對她看得格外嚴。沒人能想到，在外風光無限的楊影后，背后其實是個嗜酒如命卻一喝就倒的酒鬼。為避免她酒后失儀上頭條，這種場合肖從心都會全程跟隨。

哪怕……一進酒店的大門就撞見了她的死對頭江庭。

嚴格說來，他倆一個金牌經紀人，一個金牌導演，都是業內翹楚，卻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連合作也是屈指可數，本來不該有什么牽扯。之所以說有恩怨，其實起源十分烏龍。

那時，肖從心要給剛簽下不久的歌手辦歡迎會，工作室里一幫熊孩子吵著要去她家吃火鍋，不料被潛伏已久的狗仔拍出了一條緋聞，說歌壇某小鮮肉去經紀人家夜不歸宿。

盡管后來及時發了通稿解釋，可“去經紀人家吃火鍋”還是變成了一個梗。這不算是什么好事，肖從心卻從中獲取了靈感，將計就計，用“吃火鍋”解決了不少爛攤子。然而后遺癥是，她本人也變成了緋聞風暴中心。

那時有記者唯恐天下不亂，在采訪江庭時也問他，怎么看待藝人和經紀人關系走得太近的問題。眾所周知，江庭江大導演，一向專注作品不關注娛樂新聞，記者做好了被忽略的準備，卻不料他破天荒地回答了八個字：“君子慎獨，不欺暗室。”

這句話后來被當作正面回擊肖從心的金句。

此刻和江庭狹路相逢，肖從心難免有點兒尷尬，臉上卻露出笑容：“江導好啊。”

江庭長睫微垂，盯著她看了半晌。肖從心受不了這樣的眼神攻勢，正想從旁溜走，江庭卻突然開口：“今晚不要喝酒。”

“啊？”肖從心一怔，才反應過來江庭是在擔心她喝多了，在他的慶功宴上出丑吧？

生無可戀的肖從心化悲憤為動力，戰斗力直線升高，一滴酒都沒能偷喝到的楊青青哭喪著一張臉指控她：“心姐你變了，你自從結婚以后對我就越來越壞了！”

肖從心微笑從容：“和結婚沒關系，我以前對你也不怎么好。”

楊青青的公寓離市中心有點兒遠，郊區的空氣很清新，晚風不疾不徐地吹來，抬起頭還能看到幾顆零零碎碎的星星。風景是挺好，如果專車司機沒有取消訂單的話，肖從心還能再欣賞三分鐘。

這里俗稱“無人區”，平時鮮少有車輛經過，肖從心被凍得打了個寒戰，正準備去楊青青那兒擠一晚，忽然有一輛暗色的保時捷不偏不倚地停在她面前。

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英俊的臉，是她今晚剛見過的江庭。

當經紀人久了，肖從心的職業病就是下意識地丈量別人的三庭五眼，衡量對方是不是有一張上鏡的臉。眼前這人顯然長著一張老天爺賞飯吃的臉，卻偏偏跑去當了導演。

“江導，好巧。”她說完才覺得自己有點兒傻，這個時間、這個地點，江庭分明是來找她的。

果然，江庭言簡意賅對她道：“上車。”

坐上副駕駛座，系上安全帶，肖從心虛心求教：“江導，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江庭的語氣毫無波瀾：“去你家吃火鍋。”

（二）

深更半夜當然是沒有火鍋吃的。

別人開這種玩笑，肖從心會很捧場地跟著笑，但是這話從江庭嘴里說出來，她只覺得毛骨悚然。

“我今天剛從西雅圖回來，昨天拍戲到凌晨才殺青。”即使說著示弱的話，江庭的語氣也沒有變化，只稍稍停頓了一下，轉過頭來看她，“肖從心，我有點兒累。”

仔細看，他眼瞼下有一團淡淡的青色，眼睛里也帶著倦意，是真的很累了。

肖從心沒出息地心軟了一下：“夜里不能吃辣的，對胃不好，去我家，我給你煮碗面。”

有一個秘密，即便是狗仔遍地的娛樂圈，也從未有人挖掘出來。

——肖從心和江庭在半年前，春暖花開的時候領證了，是結婚證。

對此，剛拿到小紅本時的肖從心也是蒙的。那會兒整天有人讓她對江庭的八字評論作回應，她能回應什么啊？于是肖從心眼一閉心一橫，索性豁出去了，放言說：“如果哪天江導有意轉臺前當演員，我一定第一個簽你。”

結果好好的一個“簽”字被曲解成了“潛”，連工作室那群人都整天調侃她：“心姐不‘潛我們原來是一心一意在等江導啊。”

肖從心放棄了掙扎，卻沒想到連江庭都親自打電話過來。

“聽說你想‘潛我？”他的聲音淡淡的，肖從心剛想解釋，他接下來的話卻嚇得她差點兒把手機摔掉，“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潛不‘潛？”

能把這種疑似自薦枕席的話說得如此清麗脫俗，肖從心覺得和她相比，江庭才是那個有可能“潛”遍娛樂圈半壁江山的人。

可是半個小時后，她就跟著江庭，帶著戶口本，直奔民政局了。

江庭說服她其實只用了三句話。

“既然要潛規則，不如名正言順地潛。”

“結婚說到底只是一種契約關系，更有利于以后合作。”

“反正遲早是要結婚的，遇到一個各方面都合適的人，就不想再等了。”

他說得十分云淡風輕，似乎真的只把結婚當成一件小事。他這么灑脫，肖從心覺得自己也不能那么扭扭捏捏。再一想，不過是搭伙過日子，江庭這樣的長相身家，她完全不吃虧啊。

于是腦子一熱，她就兩只腳都跳進了婚姻的墳墓，完全沒想過，她怎么就是那個“各方面都合適”的人了。

唯一的安慰是她和江庭都很忙，說是已經結婚，實際上能見面的次數并不多。江庭把自己家的鑰匙給了她，可她一次都沒去過。

倒是有幾次，江庭拍完夜戲回上海會來她這邊，理由是自己那邊好久沒有住，灰塵太多，要叫人打掃完才能過去住。

肖從心沒有問他為什么不提前一天找人打掃，因為她心里總有種預感，如果問了，后果會很可怕。

回到公寓后，肖從心給江庭泡了熱果汁，然后又馬不停蹄地跑進廚房下了一碗排骨面。

肖從心生活技能滿點，廚藝尤其好，普普通通的一碗面做出來也是色香味俱全。

為了做飯，她把一頭長卷發扎成了馬尾，看上去還有點兒學生氣。

她咬了咬唇，局促地問他：“好吃嗎？”

江庭一顆心忽然軟了下來，點了點頭，余光一瞥，無意中看見了茶幾底下放著的火鍋底料，頃刻間勾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回憶，揚起的嘴角又一點兒一點兒地壓了下去。

那么多人來她家吃過火鍋，除了他。這樣一想，心情不免更差了。

對此一無所覺的肖從心總算松了口氣，心里默默地盤算著，江庭舟車勞頓一天，應該沒力氣做什么別的事了吧？肯定躺下就睡著了。

然而她一切自我安慰都在江庭洗完澡關燈躺下的那一刻宣告幻滅。

江庭輕車熟路把她撈進懷里，右手靈巧地開始解她的睡衣扣子。

肖從心想方設法掙脫，小心翼翼地道：“我們都一個月沒見了，要不先聊聊天熟悉一下……”

然而江庭毫無退意：“我覺得這樣熟悉得更快。”

……

不知多久，江庭抱著已經合上眼睛的肖從心，在她有些汗濕的鬢角落下一個吻：“不許叫別人來家里吃火鍋了。”

（三）

第二天上午，肖從心的生物鐘失靈，她睜開眼睛已經是九點半了。

最近難得沒什么工作，手下的幾個藝人又非常安分，沒惹什么亂子出來。肖從心覺得也是時候收新人了，便打電話約那個之前談好的男生出來吃午飯。

男生名叫簡桐，是×戲的大一新生，早前被江庭選中，在《南行八百里》演男五號。

江庭的眼光，肖從心當然相信，更何況還有楊青青的推薦。差不多敲定后，肖從心和簡桐閑聊了幾句。

“你是×戲表演系17屆的？那我還算是你的師姐。”

簡桐揚起一個微笑，回道：“是的，之前聽江導說，他也是×戲的，您和江導都是我的前輩。”說完，他才想起外界傳言兩人不合，急忙補救，“對不起心姐，我沒有別的意思……”

“沒事兒！”肖從心安撫地沖他笑笑，“我和江庭的關系沒有傳言那么……”

“差”字還沒說出口，肖從心就從對面包間微敞著的門縫中瞄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怪她視力太好，連江庭對面那個人的樣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職業病再次發作，她第一反應是：杏眼瓊鼻遠山眉，這張臉太適合演古裝美人了。然后才是，江庭一大早丟下她，竟然是來和別的女人約會，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

雖然他們只是契約婚姻，但好歹昨晚還在同床共枕呢！

肖從心不知道心里翻滾著的情緒是不是叫作“吃醋“，她先平心靜氣地將簡桐送走，打算殺個回馬槍去找江庭，一回頭，卻發現人就站在她身后。

“和簡桐談好了？”江庭淡聲問。

原先質問的開場白派不上用場，被先發制人的肖從心呆呆地點了下頭，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怎么知道？”

“楊青青跟你推薦他之前來問過我。”

肖從心第無數次悔恨自己當初怎么就把結婚的事情告訴了楊青青，她見風使舵、胳膊肘往外拐的速度分明比博爾特百米狂奔的速度還快。

和江庭共進午餐的那位美人就站在他身后，肖從心不太好意思在陌生人面前露出什么懊惱的表情，便沖她抱歉地笑了笑。

“從心，你好。”美人輕輕頷首。

“您好……”肖從心漸漸察覺出事情有點兒不對，“請問怎么稱呼您？”

美人似是責怪地看了江庭一眼，江庭抿了抿唇，對肖從心道：“……叫媽。”

直到回到家，肖從心的腦袋還是當機狀態。

“阿姨看上去也太年輕了吧？！”肖從心難掩震驚。

“不是說了讓你叫媽？”江庭糾正她，“她和我爸結婚早，我爸一直把她當小孩兒看待。這次她說要來看看你，我爸本來不想她出來，不知道她是怎么說服我爸的。”

肖從心突然想起什么：“所以……我們結婚的事兒你父母都知道了？”

江庭一臉莫名地點頭，半晌才反應過來，臉一黑：“你難道沒和家里說？”

還真沒有。她家這邊，目前知情的只有楊青青一個，還是她一時沖動說出去的。

“咳，我之前忙忘了，這兩天就跟他們說。”肖從心匆忙解釋，卻為時晚矣，挖掘出傲嬌屬性的江庭臉色不改，一聲不吭，拎著剛從超市買回來的菜進了廚房。

內心無比愧疚的肖從心，一心想著贖罪，亦步亦趨跟著他：“江導辛苦啦！想吃什么？我給您做呀。”

“我來。”江庭胸口憋著火，說出的話都硬邦邦的，“我問我媽要了幾份養生食譜。你平時火鍋吃多了，身體太虛，得補一補。”

雖然很想辯駁一下她沒有吃很多次火鍋，身體也沒有那么“虛”，可理智讓她保持了沉默。

說完，江庭就從抽屜里翻出圍裙系上。此時此刻，這么有煙火氣的環境里，肖從心心中的浪漫因子開始發酵。

系著小豬佩奇圍裙的江大導演，笨拙而專注地切著手里的白蘿卜，昏黃的燈光將他的輪廓罩上一層暖意，外人看來那么清冷的一個人，在她面前，原來早就卸下了高不可攀的光環。

怎么辦？肖從心覺得，自己比以前更喜歡他了。

（四）

其實肖從心和江庭之間的淵源，最早可以追溯到讀大學的時候。

肖從心讀表演系，江庭的專業是編導，兩人同為學校的風云人物。肖從心靠超強的人際交往能力，在學生會當會長“作威作福”，而江庭是因為拿下了國內最有含金量的編導新人獎而名聲大噪。

“作威作福”的肖會長，做過最濫用職權的事，是讓食堂里備受追捧的小炒肉蓋澆飯窗口，每天都留一份飯給自己，然后避開高峰期，在中午十二點半大搖大擺地去食堂就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