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純
今天碰到凌霄開了紅花
有什么意義。
水塘中,紅的白的睡蓮也有幾朵
一只水馬活著有什么意義。
現在陽光強烈眼科醫生也閉著眼睛
群山來了,又離去
只剩下在花圃中勞作后站立的老齡婦女。
現在美人蕉病懨懨的,好像花好月圓過后
已經筋疲力盡。
年邁的人,總有點喘不過氣來
但無論是誰內心都不算富有,都不能
很快閉上眼睛。
人群洶涌而來有什么意義
玉米在玉米中披著長長的頭發
等待他服下大力丸。
玉米在玉米中披著長長的頭發
人世盡頭卷來灰燼。
永定河橋上的告別
暴雨新來,正好落在橋頭
兩個告別的人之間,因而一方得到一把可以存放
久遠的雨傘(當然這屬臆想和妄念);
或者一段親密關系
終結于人生的騷年—而那一頭
或這一頭愛的源流到了彌留之際
還在繼續;或者他再無望等到她的到來
只把要說的話永遠地放在肚里—我父親的骨灰
被我抱在懷里冷卻;或者一名年輕的婦女
仍然給她不愛的丈夫帶來他愛吃的甘蔗,他們
臨別之時,在一起翻看相冊—發現他們站在
死人們中間,他年輕,英俊,她溫順,無言,跟他
第一次回家—兩個人的衣服洗在一起
掛在晾衣繩上,多么甜蜜,仿佛會永遠這般
獲得心靈的安寧—啊,暴雨新來
在告別的時刻,像做最后的善行。
微弱的光源
夏夜里,它不知道它能飛翔
它不知道它有翅膀,它不知道它閃閃發光。
它不知道它是美少年,抑或美少女
它不知道,它非彼即此。
柔軟的腹部,讓它目瞪口呆
那里幾乎就是陷阱,但也是肉體的光源。
在晚風中,它具有那個時代的非凡意義
正像不久前,度過悶熱的二十歲。
把所有的希望,魔術般變成可能
把灰蒙蒙的地方指引為道路和,萬家燈火。
在小鎮上,它碰到的郵政公司職員屁股上扎著鋼針
它眼見的婦女委員昏昏沉沉,像腰椎上打了麻藥。
由于天真,已可認為與天上繁星團結相媲美
由于悲憤,只能對自己保持本來無知的悲憤。
但愿萬事一再以這種方式發生:長夜輾轉反側
那發光的身段得以伸展而非煙頭明滅。
它不知道它所謂的肉體反對肉體:進去以后
看到,燈火通明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