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阿太

谷尚瑾

。。奶奶家之前是開小賣鋪的，五角錢的話梅、兩塊錢的山楂片……一件件貨品擺滿了柜臺。小時候，我就像一只融化在蜜糖罐子里的小螞蟻。。。。。。。。。。。。。

。。上小學后，我們搬到了新家，每年過年的時候，我們才會回到老屋。每當我回來，這里可就熱鬧起來了。女人們在灶臺邊忙著燒火做飯，擺出一大桌子菜肴；男人們則圍坐在桌前，訴說著生意上的起起落落。①。。。。。。。。。。。

。。只有我和阿太被置于這熱鬧之外。自然，我們也有的是法子找樂子。我們往鐵盒里擲瓜子，撥弄算賬用的大算盤，用尋常物件拼湊出我們的樂趣。阿太總會塞給我兩個柑橘、幾塊糖和兩罐煉乳，她明亮澄澈的眼中是說不盡的喜悅。。。

。。可當我再次走進這家小店時，每個人仍對我熱情地笑著，但這其中卻沒有阿太。我在門口佇立了好一會兒，阿太才艱難地從里屋走出來。這時的她，眸子中再沒有了閃亮的光，衣服上蹭滿了灰——曾經那么愛美的女子，竟在老了的時候變得如此邋遢。。。。。。。。。

。。盡管父親出門前已經告訴我，阿太老了。她是真的老了，那個在海邊聽著海風長大的女子，再也察覺不到海浪搏擊心靈的震顫了，她得了老年癡呆癥。。。。。。。。

。。也許是去尋找太公早已消逝的身影，也許是想去再次聽聽大海的呼喚，前不久，阿太出走了。她的生命自此被刮進了冬天。②我曾經給她讀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走了。

。。正是這次出走，嚇壞了我們，各家東南西北派人去找，去報案，去貼傳單……終于，阿太累了，她腳崴了，跌倒在一個淺淺的泥坑里大地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③。

。。熬過了一個寒冷的夜晚，第二天早晨，小叔終于在路邊找到了昏迷中的阿太。。。。。。。。。。

。。阿太得救了，她又回到了那紅漆剝落的小木門邊，用茫然的眼神打量著肅殺的寒冬。大家也回到了各自的世界中，繼續生活。。。。

。。冬天之所以稱為冬天，是因為人們采擷了春之繁花、夏之喬木和秋之碩果，自私地占有，漠然地看待，直到圍城內的風雪愈來愈大，愈來愈大，才成了冬。。。。。。

。。“阿太！”我失聲喊了出來。“啊？”阿太緩緩地把手心展開，依舊是兩個柑橘、幾塊糖和兩罐煉乳，暈著溫潤的色彩，眼淚濕答答地從我的臉上流下來。④。。。。

。。我相信，那被嚴寒凍得幾乎凝固的血液，終有一天會沸騰起來。

。。我相信，等紛紛揚揚的雪再次落下來時，阿太一定會尋回自己的快樂。。。。。。。。。。。。。

①作文以敘寫“我”搬家后每次去奶奶家過年的場景起筆，女人們在灶臺邊燒火做飯、男人們訴說生意上的起起落落，兩個熱鬧的場景和下文“我”與阿太“被置于熱鬧之外”的畫面形成了鮮明對比，奠定了下文的情感基調。

②文中僅用了寥寥數語，就刻畫出了阿太衰老的模樣。“她的生命自此被刮進了冬天”一句，更是強化了讀者腦海中暮年落魄的阿太形象。

③作文以三條主線展開描寫，一是阿太，二是“我”，三是“男人們”和“女人們”，三條交錯、獨立的線索讓習作更富有可讀性。

④小作者在作文中刻畫的阿太形象，到最后已經不再只是“我”的阿太那么簡單了。她更是當今社會上被人們所忽略的、敏感的老年癡呆癥群體的縮影。

總評

作文以冬天為背景，講述了年邁的阿太因老年癡呆癥落寞地離家出走，從而經受了一夜寒冷摧殘的故事。

作文的取材貼近現實生活，犀利且冷峻的筆法，描繪出了生活中老人被忽視的現象，而“阿太的生命被刮進了冬天”這一句，更是奠定了全文的情感基調；同時也提醒我們，關愛老人，尤其應多關懷他們的內心世界。

（黃忠、朱慈涵）